公元263年,“竹林七贤”之一嵇康,因受司隶校尉钟会构陷,而遭掌权的大将军司马昭处死,时年四十岁;同一年,在嵇康慷慨赴死之时,他的侄孙嵇含呱呱落地。

或许是命运暗中操作,在这一年,嵇家失去了一位旷世之才,而另一位绝代英才,恰好来到人间。

嵇含 图源网络,下同

出身名门,造就“一代伟器”

据《晋书·嵇含传》记载,嵇含“家在巩县亳丘”,是如今的郑州巩义人,“字君道,嵇绍从子,好学能属文”。

嵇含出生在仕族大家,祖父嵇喜,很有才华,历任曹魏太仆、宗正、徐州刺史;父亲嵇蕃,为太子舍人;“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是他的叔祖父;嵇康的儿子、拜晋惠帝朝的侍中大夫的嵇绍,是嵇含的叔父。

史书记载,嵇含是由嵇绍抚养长大的,叔父像对亲生儿子一样爱护、关心、培养他,他一直到出仕时才离开叔父身边。在家庭的影响下,嵇含不仅饱读诗书,才华出众,还养成了正直刚烈、不惧权贵的高贵品德。

嵇康

铮铮傲骨、立言立志是嵇家的家风,但也正因如此家风,嵇含自祖辈以来,家门屡遭不幸。

公元263年,嵇康因不肯依附司马氏政权,而被权臣司马昭所杀;嵇康之子嵇绍,后为晋惠帝秘书郎、侍中;公元304年,皇室内部发生战争,嵇绍跟随惠帝与叛乱的贵族战于荡阴,嵇绍以身护帝,为叛军所杀;而嵇含,据《晋书》记载,他“性刚躁,素与弘司马郭劢有隙,劢疑含将为己害,夜掩杀之,时年四十四”。

嵇含英年早逝,人生的长度却不能限制其满溢的才华和坚贞的品性。

据《晋书》记载,嵇含给自己的房门取名为“归厚之门”,屋子取名为“慎终之室”。归厚、慎终,透露出来的,都是年轻的嵇含对宏远志向坚守的决心。

多年苦读后,嵇含最终成就斐然。他“举秀才,除郎中”,《嵇氏世家》中说“嵇含为中书郎,书檄云集,初不立草”,他的好友、东晋道教理论家葛洪称他为“一代伟器”“搞毫英观,难以并驱”。

葛洪

可惜嵇含的作品留存并不多,《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存其文二十五篇,《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诗》存其诗三首,代表作有《登高》《悦晴》《伉俪》,以及《南方草木状》一书。

《南方草木状》,一代植物学家是怎么炼成的

明朝时期,著名医药学家李时珍著成了集中国16世纪前本草学大成的《本草纲目》,被后世尊为“药圣”。

早在《本草纲目》前一千多年,嵇含就写出了《南方草木状》一书,即我国现存最早的植物学文献之一。缘于书中对植物的记述详实准确,明代李时珍在编纂巨著《本草纲目》时引用了该书的诸多内容。

1956年商务印书馆版《南方草木状》插图

与专业的医药学家李时珍相比,嵇含也就是个“门外汉”,植物学仅仅是他的爱好。

作为植物爱好者,嵇含对普及植物知识和审美,有着强烈的责任感。《南方草木状》一书详细记载了品类繁多的植物,依据植物的生物学特性,描述了它们的形态、生活环境、用途和产地等,文字描写“洗练简洁,典雅可爱”。嵇含极高的文学天赋,从这部书中也能看出来。

他写荔枝,果树高大、甘甜多汁:

荔枝树,高五六丈余,如桂树,绿叶蓬蓬,冬夏荣茂。青华朱实,实大如鸡子,核黄黑似熟莲,实白如肪,甘而多汁,似安石榴。有甜酢者,至日将中,翕然俱赤,则可食也。一树下子百斛。(《南方草木状》)

他写椰子,色、香、味、形俱全:

“叶如栟榈,高六七丈,无枝条,其实大如寒瓜,粗皮,次有壳,圆而且坚;剖之有白肤,厚半寸,味似胡桃,而极肥美;有浆,饮之得醉。俗谓之越王头。”(《南方草木状》)

他写茉莉、豆蔻,各具特色,生动写实:

末利花,似蔷蘼之白者,香愈于耶悉茗(注:即素馨花)。(《南方草木状》)

豆蔻花,其苗如芦,其叶似姜,其花作穗,嫩叶卷之而生。花微红,穗头深色,叶渐舒,花渐出。(《南方草木状》)

另外,《南方草木状》不仅记录了约80种植物的产地、外观、效用等信息,还保留了许多古代民俗、农术、传说等资料,为现今诸多方面的研究作出了不可忽视的贡献。

工作闲暇之余,喜欢观察花草,普通人欣赏欣赏也就罢了,嵇含却将自己的爱好升级,不仅观察记录,还把我国南方的主要植物分属草、木、果、竹四大类,使植物学向前跨了一大步,比瑞典植物学家林奈建立的分类系统还早1400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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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草木状》

可以说,《南方草木状》是世界上最早的区系植物志,还有人因此称赞嵇含是“世界上可考的第一位植物学家”。

将爱好“玩成”这样,嵇含也算是独一份了。就是不知,如果他知道后人眼中自己的爱好比文学获得的成就还要高,是何种心情。


统筹:梁冰
编辑:张晓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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