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听音频

​

北方的春天来得比较晚，积雪才刚刚消融，春寒尚料峭，城郊的角落、曲曲折折的小巷边沿，行人都很稀少，茂密的荠菜却像繁星一样从泥土里冒出来，春天也就到了。

宋代词人辛弃疾在《鹧鸪天》中写道：“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平冈细草鸣黄犊，斜日寒林点暮鸦。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野菜也是报春的花草呀！

“春日春盘细生菜”“盘装荠菜迎春饼”，唐代的“春盘”、宋代的“春饼”，主要成分都包含荠菜，春天的野菜多么受人欢迎啊！陆游就是一位烹饪高手，平生最爱食荠菜，堪称真正把吃荠菜作为雅事的第一人。在他的《剑南诗稿》中就有不少食荠赞荠的诗句：“残雪初消荠满园，糁羹珍美胜羔豚”“手烹墙阴荠，美若乳下豚”。羔豚即乳猪，荠菜羹和粥，比鲜糯香嫩的烤乳猪有过之而无不及，足见陆游对荠菜的喜爱程度。

南京人也好这一口，所谓“春风十里，不如野菜和你”，并且选出了经典的野菜组合“七头一脑”，即枸杞头、马兰头、香椿头、荠菜头、豌豆头、小蒜头、苜蓿头和菊花脑。这8种野菜，每年都要在江南人的餐盘里闹腾一回。对于南京人而言，没有野菜的春天就没得灵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京位于长江中下游沿岸，北连江淮平原，东接长江三角洲，地形以低山缓岗为主；气候温暖湿润，四季分明，雨水充足，十分适合野菜生长，再加上有长江的水汽滋润，野菜自然比别的地方水灵。

春风拂过山岗，长出来的不仅有野菜，还有采野菜的大妈们。不过，近两年加入野采团的也有很多小年轻了，比如网上出现的一个“野采仙女团”，组团挖野菜，据说团员有好几千人。三月里，她们在八卦洲挖荠菜，去幕府山找野蒜，上老山剪马兰头……春光不可辜负，这时候的野菜也不可辜负。它们泡过前几天的雨水，在松软的泥土里慵懒地伸展着腰肢，叶子在阳光下绿得发亮，饱满的青草香味比身边的花香还要浓烈。南方的春天来得早，再过几天，野菜的花一开，筋就硬了，鲜嫩的气息就慢慢消散了。

组团的“野采班长”也曾是个“野采小白”，偶尔一次跟着大妈们挖到了蒲公英，说是可以泡水喝，清热解毒、促进消化，好处不少，还挺有成就感的。尝到甜头后，她就上心了，每次郊游都变成了挖野菜。组建“野采仙女团”前，她做了不少功课，专门买了与植物相关的书和地方志，了解南京本地植物的分布区域。日积月累，她终于辨识出20种野菜，如荠菜、枸杞头、野蒜、地皮菜、鹅肠草、芦蒿、野芹菜等，还摘过不少野果子，在群里给大家介绍：将军山野柿子多，方山上有野苹果，幕府山有野山楂……

大家对野采挺上头的，有一年组织挖笋活动，还有姐妹从北京飞来南京，和她们一起挖笋。南京的山上基本都有笋，但大概率是有主人的。如果想放心地过过挖笋的瘾，可以去被承包的林子里付费挖。每次出发，她们都全副武装，戴上手套，穿着长裤，避免被野外的藤条刮伤、毒虫蜇咬。挖笋时带个小铁锹，挖荠菜则带个小铲子；有人还买了三五米长的摘果神器，可以摘到树上的榆钱、槐花、毛栗子等。

我的邻居也参加了野采团，她说城里的菜市场虽然也有马兰头和荠菜，但哪有来到野外、亲手把春天最好的气息带回家里滋润呢。它们沐浴着天然的阳光和雨露，找一块地方密密麻麻地挤着生长，以为只有蝴蝶能找到它们，虫子能找到它们，没成想被你找到了，惊不惊喜？然后，看到它们最舒展的姿态、嗅到最美好的清香，鲜嫩的汁液淡淡地留在你握住它们的手上，又是一重惊喜。当背包渐满时，想象着把它们浸入水中，慢慢烧开，打入鸡蛋，做一碗最简单的绿汤，留在舌尖的是经久不散的香……更别提更多做法所带来的更多惊喜了。

荠菜的青春比花期还短，有的已经开出星星点点的白花而错过了采摘它们最好的时节。好在还有草头，它们叶子正肥，一大片一大片，拥满了山坡下的田野，随手摘一把，都柔嫩如水。

邻居送了我一把从野外采回来的荠菜和草头。我留着荠菜包饺子，把草头放在盆里，看它们在水中荡漾的姿态。然后，做了一碗最简单的鸡蛋野菜汤，把春天吃进了肚子里。

（来源 半月谈微信公众号 主播 汤般若 制作 王宜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