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支笔托起千年的光,
以赭石奠定基调,
以灰蓝静静铺陈,
色彩不喧哗,
却如大地深处的一声低语,
震动观者的心脉。
他不追随浓烈的对比,
而在低饱和的复调色系中徘徊,
让颜色如情感般慢慢晕染,
冷暖之间有细微波动,
灰调层次中生出秩序与节制,
如同一段未被奏响的慢板,
缓缓展开深思的帷幕。
他钟爱古典光源的布局,
如伦勃朗笔下幽微的光,
自画面一隅倾斜而下,
在额头上轻轻一触,
在衣褶里默默游走,
在脸颊边留下一道柔和的亮,
再悄然退入背景的朦胧。
这不是炫技的聚光灯,
而是与人物性格同步呼吸的光线。
他对空间构建有一种诗意的坚守,
前景、中景、远景之间
层层递进,疏密得体,
用油彩堆叠厚度,
用色彩节奏调控视线,
营造出一种内向的张力,
让观者在安静中感受沉潜的力量。
画面里没有刻意制造的戏剧性,
却处处伏藏着情绪的伏笔与思想的回响。
他的笔触不张扬,
但层层肌理如低语般堆叠。
用刮刀刮出的,是冷静的理性;
用平头笔推开的,是情绪的余韵;
轻扫之处,线条溶于色面;
停顿之际,色块如停滞的呼吸。
每一笔都有节奏,每一层都讲述过程,
在刮与抹之间,绘出时间的重量。
他擅长人物油画,
不以夸张造型取胜,
却在表情结构与光影对比中,
捕捉真实而深邃的人性光辉。
女子的手指微曲、
少年眉间若有所思、
老人的嘴角牵动未言之语——
这些不在姿态中,而在神采中,
他用有限的空间,
写出人物无限的精神空间。
构图简洁而张弛有度,
他懂得在有限的画幅中制造呼吸感。
对称的稳定、偏置的冲突、
中轴线的微移、三角式构图的斜向破局,
无一不是控制观看节奏的密码。
他不是在安排图像,
而是在调度心理的凝视。
他处理肌肤有自己的一种温度法则:
不迷恋高光之炫,
而追求一种如玉般温润的质感。
冷调中潜伏暖意,
表面柔和,内里坚实。
用层层透明涂层(glazing)
建立面部的细腻光泽,
使肌理既有实感,又若即若离。
观者仿佛伸手可触,
却又感到那是某种记忆之光。
他有一种对视觉语言的高级克制,
不让形式压倒内容,
却也绝不放任内容淹没形式。
在冷静的构造之中,
藏着人文的温度。
他将人的孤独安放在空间的空寂中,
将人的柔软寄托于色彩的暧昧中。
他用现代观念改写经典结构,
将维米尔的静物图式、
卡拉瓦乔的明暗布局、
与当代人的形象与经验重组,
嵌入画中。
这不是戏仿,也不是致敬,
而是一种在美术史与现实之间架桥的努力,
是他赋予油画语言以当代表达的实验场。
他的调色方式近似诗的句读,
每一道转换,
如转音之美;
每一块交界,
如句点与省略号的交替;
不急不躁,缓慢铺陈,
像是一个人对另一颗灵魂的倾诉。
他说:
“我不愿重复自己,
更不愿让画面脱离人类的当下。”
所以他拒绝套路、拒绝固定风格,
而是从亲人的影像中、朋友的姿态中,
提炼属于这个时代的情感纹理。
他相信油画不只是技巧的展示,
更是人心的刻录,
时代的镜面,
灵魂的自语。
而速写,
是他对油画以外节奏的体认。
他把速写看作是绘画的气口,
是思想自由流淌的路径。
快速成形的线条,
保留最初的直觉和观察的锋利。
是技法,是练习,
更是感受的记录,是触电的火花。
速写让他回到自然,
素描让他重返结构,
而油画,是他与世界最亲密的对话方式。
当我们站在他的画前,
不是被表象打动,
而是被厚重的温柔震撼。
那是一种不动声色的情感语言,
一种从构图、肌理、色彩、笔触、光线中
缓缓浮出的思想回响。
他用古典技法绘制当代人心,
在西方油彩中融入东方沉静;
在具象之中,构建精神写意;
在细节之上,托举诗意高度。
他是庞茂琨,
一个以油画为诗,
在时光中低语的行者。
他的画布,
不是装饰的壁面,
而是思想的水面,
感情的镜子,
历史与当下交汇的缄默言语。
在这幅幅深色调的图像里,
他写下属于今日之人,
面对自己、面对世界、面对时间——
那无声的、
却最真切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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