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刘罗锅》片尾曲是一首《故事里的事》，女歌手戴娆演唱，歌词有点像绕口令：“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不是也是/故事里的事/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故事里的事/也许是真事/故事里的事/也许是从来没有的事/其实故事/本来就是故事/故事就是故事……”

故事每天发生，虽然各有不同，但各有各的精彩，也各有各的无奈。

1

1971年2月22日，美国最高法院的议事厅展开一场辩论，因为有个叫科恩的调皮青年反对征兵，穿着一件印有“Fuck the Draft”字样的夹克衫，在洛杉矶法院的走廊里晃荡，从而被定罪。

那天法庭上有一些修女，大法官本不准律师过度阐述夹克上的话，可律师认为这并不是问题，他说出这些话并详细分析青年为何这么做的原因，最终帮科恩赢得了官司。哈伦法官书写的法庭意见是：“一个人的粗话，却有可能是另一个人的抒情诗。在这个拥有众多人口和高度分化的社会，这不失为一剂良药。时常充斥着刺耳杂音的社会氛围，并不意味着软弱，它恰恰是力量的体现。”

此之蜜糖，彼之砒霜。就像女人穿件低胸装，老用手捂住胸口，她是怕穷人看见，又怕富人看不见。

一枚硬币，正反一体，既当又立。

不是所有的东西都需要整齐划一，世界的美恰恰来自参差多态；允许生物多样性，容许他人的不同。“当别人都在哭的时候，允许有人不哭”，这也是大国自信之一种。

福柯说，我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自我的法西斯主义，就是我们被自己所统治和规训，从来不想象、创造和发明一个新的自我。

消灭福柯的“自我的法西斯主义”，宽容萨特的“他者即地狱”。

2

阿拉伯有部古代民间故事集《天方夜谭》，其间有则“能言鸟”故事。

三兄弟同求能言鸟，两兄已失踪，其弟继续追求。一术士告之，循山路上行，路旁有呼声，勿回顾，则能言鸟易得。其弟乃塞耳上山，路旁丛石耸立，呼喝不已，愈上则石愈多，声愈大。其弟因已塞两耳，幸能终不回顾。竟得能言鸟所在，取之以归。路旁石皆起立重得为人。盖皆来寻能言鸟者，闻声回顾，遂化成石。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

无丝竹之乱耳，故能惟精惟一；无色声香味触法，故能“远离颠倒梦想”。

钱锺书曾写过一篇《一个偏见》，其中写到：“闹与热，静与冷，都有连带关系；所以在惨的地狱里，太阳也给人以寂寥之感。人声喧杂，冷屋会变成热锅，使人通身烦躁。叔本华《哲学小品》第二百七十八节中说，思想家应当耳聋，大有道理。因为耳朵不聋，必闻声音，声音热闹，头脑就很难保持冷静，思想不会公平，只能把偏见来代替。”

听着别人的话，干着自己的事，他人的评价反而成为自己行动的指南；过分地在乎外界的声音，反而忽略自己内心的召唤，在众声喧哗中迷失沉沦。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对自己都没有耐心和定力，遑论他者？

3

爱迪生一次放学，把老师写的一封密封信交给母亲，母亲看后泪水如注。爱迪生不解地问：“是何内容，竟如此让您激动？”母亲答：“老师说我孩子聪明过人，本校可能教不了，让转到更好的学校。为盼”。

若干年后，爱迪生在整理母亲遗物时又看到了那封信，他惊奇地看到老师的话：“你孩子智力有障碍，希望转学……”

爱迪生一生以此为傲：爱迪生是一个智障者，母亲让他成了天才。

贾玲在《你好李焕英》中说：“每个人都是妈的宝。”没有父母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好。

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溶入儿女身。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你看幼儿园周围栅栏边上，都是往里看的人；你再去养老院看下，那里都是往外看的人——看的都是自己的孩子。

父亲是山，母亲是水。相信父母，理解万岁。成为父母，山水方滋。

4

一位老板请客吃饭，四个人吃了20万元，酒店对这位老板刷信用卡支付不放心，坚持要求老板付现金。

双方争执之后，老板打了一个电话，让手下员工开车运来20万张一元纸币，酒店只好动用所有员工来清点这20万张一元纸币。

老板坐在沙发里，一边翻看杂志一边得意地说：“老子吃得起，你们数得起吗？”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方便他人，其实就是方便自己。

《春秋·曾子》中有一段话：“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行善之人，如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作恶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故《增广贤文》警醒世人：“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久久必获吉庆，所谓转祸为福也。”

因果不虚，谨言慎行。

因上努力，果上随缘。

5

电视剧《少帅》第二集中，有段张作霖与儿子张学良的对话：

张作霖：男人吗，江湖上有点荒唐事是可以理解的！

张学良：你能不能不把你的江湖老跟我扯到一块儿啊！

张作霖：那你知道江湖是什么吗？

张学良：我不想知道。

张作霖：江湖不是打打杀杀，那江湖是人情世故！

《天道》中王志文有句经典台词：“在江湖中，台上讲的是规矩，私下走的是关系；嘴里喊的是正义，心里盘算的是利益；这就是江湖的真实写照。”

社会上有两套逻辑，一套是明面上的，围绕道德展开，很多人只说不做；另一套是潜在规则，围绕利益展开，往往只做不说。

看穿着，件件是“皇帝的新衣”；看表现，天天是“官场现形记”。

你吃土的时候，没有人问你苦不苦；你吃肉的时候，总有人问你香不香。

虚伪社会，现实人类。

“在这个怀疑的时代，我们依然需要信仰。”看护好曾经的激情和梦想，保持着内心的纯真与善良——纯真能够辟邪，好人一生平安。

要相信规则能战胜潜规则，要相信学场有别于官场，要相信学术不等于权术，要相信风骨远胜于媚骨。相信相信的力量，希望希望的结果。

书中自有黄金屋，人情世故书中读。读《论语》，它让你拿得起；读《道德经》，它让你放得下；读《金刚经》，它让你看得开。

6

2018年，美国新泽西州蒙特维尔雪松山学校一名小学一年级老师，圣诞节前在课堂上告诉学生“圣诞老人并不存在”，遭到学校辞退。

蒙特维尔当地的一位学校负责人表示，对于这件事“感到沮丧”，因为“与节日和传统有关的任何童年记忆”都有特殊的意义。在美国人看来，有很多“知识”或事实，比如，有没有圣诞老人，孩子长大了是自然就会明白的，“早知”既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只会破坏孩子的幻想，而“没有人可以践踏孩子们的幻想，无论大的幻想还是小的”。

我们眼下，到处都是早熟的大头婴儿、晚熟的小头爸爸。为了不让自家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无所不用其极，《抓娃娃》就是一个典型案例。

刘德华代言奥迪2024年的广告：“黑红也是红，渴望一夜成名，凡事热衷速成。还在追风口，喊得全是长期主义，想得都是短期收益。”

新时代的“三速”是：花钱光速、人生倍速、赚钱龟速。

每个人把自己都活成了一个旋转的陀螺，根本停不下来；一旦快停下来的时候，马上就有小鞭子狠狠地抽打过来，又回到高速旋转的状态。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看不到“宇宙的尽头”。

在一次教育座谈会上，一位中学语文老师反思：假如我们遇到李娟这样的学生，按照目前教育的德性，她十之八九会毁在我们手里。“假如李娟经过我们这些人的中考、高考作文应试指导，经过一轮轮八股化、格式化的训练，很难想象她还能写出那样‘纯天然’的作品。”

“我的阿勒泰”应该是绿色的，李娟应该是纯天然的。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7

2000年，19岁的陈婷怀孕后，给50岁的张艺谋打去了电话:“我怀了你的孩子，该怎么办?”张艺谋淡定地说:“给你两个选择，休学生孩子，或者休孩子升学。路怎么走，你自己挑！”

鱼那么信任水，水却把它煮了；煮鱼的不是水，而是炉火中烧。

我那么信任你，你却把我伤害了；伤害我的也不是你，而是我对你的执着。

对于不可控的事情，我们保持乐观；对于可控的事情，我们保持谨慎。

渴望一切都能梦想成真，也坦然接受所有的事与愿违；如果身上没有千斤担，谁愿风餐露宿为明天。

8

鲁迅去世后的第五天，钱玄同发表了《我对周豫才君之追忆与略评》一文，在回忆了他们平生的关系之后，对鲁迅谈了“三长三短”的看法。

“三长”是：一、治学最为谨严。二、治学是自己的兴趣，绝无好名之心。三、读史与观世有极犀利的眼光，能掘发中国的痼疾。

“三短”是：一、多疑，往往听了人家几句不经意的话，以为有恶意，甚而至于以为是要陷害他的，于是动了不必动的感情。二、轻信，往往听了人家几句不诚意的好听话，遂认其为同志，后来发现对方的欺诈，于是由决裂而至大骂。三、迁怒，本善甲而恶乙，但因甲与乙善，遂迁怒于甲而并恶之。

伟人也是人，不可全责备。

拿破仑因为身高才1.68米，所以他说：“如果你敢藐视我的话，我就砍掉你的头来消除这一差别”；画出“向日葵系列”的梵高，因失望与自责，将不属于自己的错误揽到自己身上，从而割下了自己的耳朵；爱因斯坦曾计算过人穿袜子一生要浪费很多时间，从此之后就不穿袜子了，所以大家看他的发型就知道他有多么地不修边幅。

有多宽⼴的世界，就有多复杂的⼈⼼；有多复杂的⼈⼼，就有多叵测的想法。任何人的胸怀都是被委屈撑大的——当然也有可能是硅胶；任何人的豁达都是被苦难喂养的——当然也有可能是父母；任何人的通透都是被绝望锻造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丈母娘。

9

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记述有这样一则故事——

武邑某公，与戚友赏花佛寺。经阁前地最豁广，而阁上时有变怪。入夜，即不敢坐阁下。某公以道学自任，夷然弗信也。酒酣耳热，盛谈《西铭》万物一体之理，满座拱听，不觉入夜。忽阁上厉声叱曰：“时方饥疫，百姓颇有死亡。汝为乡宦，既不思早倡义举，施粥舍药；即应趁此良夜，闭户安眠，尚不失为自了汉。乃虚谈高论，在此讲民胞物与。不知讲至天明，还可作饭餐，可作药服否？且击汝一砖，听汝再讲邪不胜正。”忽一城砖飞下，声若霹雳，杯盘几案俱碎。某公仓皇走出，曰：“不信程朱之学，此妖之所以为妖欤！”徐步太息而去。

嘴上说得头头是道，干起来后乱七八糟。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坐而论道，纸上谈兵，决胜千里；真到大田里操练一番，相形见绌，眼高手低。

坐在办公室里都是问题，走到百姓中间才有答案。

现在的官员，一个个“口活”了得，口吐莲花，巧舌如簧，说起来牛逼哄哄，都是“表达巨人”；但真正干起来，不是狐假虎威，就是虎头蛇尾，个个又成了“行动侏儒”。

“连妖都看不下去了”——但某公依然有话要说：“不信程朱之学，此妖之所以为妖欤！”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煮熟的鸭子——就是嘴硬。

10

1991年冬到1992年初春，路遥为《女友》杂志写了创作随笔《早晨从中午开始》，他写道：“是的，我刚跨过40岁，从人生的历程来看，生命还可以说处于‘正午’时光，完全应该重新唤起青春的激情，再一次投入到这庄严的劳动之中”。

1992年11月17日，黄土高原开始落雪的时节，路遥怀着无比眷恋的心情离开了他热情讴歌的这个世界，时年42岁。

著名作家、陕师大副教授朱鸿表示，路遥的精神遗产至少有以下四点：第一，他对文学事业的那种神圣感，以整个生命去打造自己的文学；第二，他对普通人命运深刻、持久地关注；第三，他所塑造的高加林、孙少平等人物形象，给了社会底层特别是正处于奋斗中的青年，以永远的感情共鸣与精神鼓励；第四，他尽可能地挖掘、表现了每个人本身潜在的朴素而又宝贵的精神。这四点足以使一位作家永远不朽。

“作家要做时代的书记员”，这话是巴尔扎克说的。

“作家是一切人性的维护者和保护者。”这话是茨威格说的。

一个鲁迅顶得上100个齐白石。“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骑在人民头上：‘呵，我多伟大！’有的人，俯下身子给人民当牛马.....”

11

跟孔子学语言修辞的子夏，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吝啬。

一次孔子出门，碰上下雨，而子夏有伞，孔子却不去借，甘冒雨淋之苦。

有人问孔子为何不向子夏借伞，孔子说，子夏有这个小毛病，若向他借伞，借，他心里不痛快；不借，不是把他的缺点暴露给众人了吗？如果能掩盖住别人的缺点，我淋点雨算什么呢？

要想公道，打个颠倒。

火车上有人端了一碗泡面，前面挤满了人，他说“让一让，让一让，让我过一下。”没有人理会他；后面的人也急着想过去，就大声说：“大家让一让，免得让开水烫着你！”大家很快就让出了一条道。

是利己思维，还是利他思维，往往决定着结果走向。

思维一变，惊喜不断。

帕斯卡尔说，⼈是⼀根会思想的苇草。所以，“你要小心你的思想，因为它会变成你的语言；你要小心你的语言，因为它会变成你的行动；你要小心你的行动，因为它会变成你的习惯；而你的习惯则会成为你的命运！”

12

每一个汉字都是一个故事：

“王”字原是一把斧头的轮廓。那时的大斧是两面双刃的，显示了它的无所不能。于是它的斧口部分，就形成了“王”字上下部分的两横，斧柄则形成“王”字中部的一横。

大斧既是劈山开路的工具，也是征战杀戮的兵器。谁掌握大斧，谁便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谁就是“王”，这也是祖先以大斧作为权力像征的原因。

“王”字三横一竖，三横代表天、地、人；一竖通天、地、人，这就是天、地、人都要归“王”管的明证。

每一个汉字都是一个传奇。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根的汉字，字里有春秋，字中乾坤大。

一撇一捺——

相互支撑，彼此成全，那就是一个“人”字：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团结就是力量，抱团才能取暖。

你低三分，他高一头，那就是一个“入”字：削尖脑袋“入门”，深入权力腹地，跻身上流阶层，“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离心离德，互不甩乎，那就是一个“八”字：大家都离得远远的，八竿子打不着；不是七上，就是八下，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不是相濡以沫，而是“相忘江湖”。

互相拆台，彼此倾扎，那就是一个“乂”字：当面是哥们，背后捅刀子，掐架到最后只会落得个“交叉感染”：打赢了坐牢，打输了入院。

李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