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2月,侵华日军逼近开封,河南大学被迫开始了长达八年的流亡生涯。坚持敌前办校的河大,遭遇了惨绝人寰的“潭头惨案”,诞生了激昂斗志的校歌“嵩岳苍苍,河水泱泱”,学校从省立办到了国立,排名全国第六。一部河大流亡史,半部中国教育抗战史。

吴阳|撰文1937年12月,正值隆冬,每天都有大批难民涌进古城开封,这个当年的河南省会一片萧索。“七七事变”之后,日军铁蹄踏破黄河流域,豫北、豫东相继失守,开封吃紧。“安阳、商丘沦陷,日军的下一个目标必定是省城开封,河大危在旦夕。”这个时候,身为河南大学第十三任校长的刘季洪意识到,学校已到生死存亡的关键。河南大学坐落在开封古城东北角,河南贡院的遗址上,北依千年铁塔,东临明代古城墙。凛冽的寒风摇晃着塔铃,几个身穿长袍的学生匆匆走过。窗外寒风呼啸,室内一灯如豆。校长刘季洪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凝望着铁塔沉思。为保住河南高等教育的命脉,学校必须提前搬迁。当时的中国,共有高等学校108所,其中91所被轰炸,25所大学因战争停办,61所大学被迫迁往西南大后方。侵华日军在沦陷区推行“愚民政策”和“奴化教育”,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日满亲善”和“武士道精神”逐步蚕食着中国建立不过几十年的现代教育。刘季洪召集校委会讨论决定,部分贵重物品先行运往武汉,教师与学生务必于一个月内离开开封。师生兵分两路,一路向南进入信阳鸡公山,一路向西南进入南阳镇平的大山深处。根据当时的战况,从鸡公山向南可到达武汉,顺长江可进入重庆、四川;由镇平向西可以进入陕西。

在多方协调下,学校的图书、仪器、设备于1937年底运抵鸡公山。1938年初,刘季洪等人最后一批离开学校,他委托学校里自愿留下来的一名职工和三名工友看护校园。刘季洪本以为,中国军队两年内就会打回来,学校会再回到开封。谁知道,这条流亡之路,一走就是八年。彼时,嵇文甫、范文澜两位教授举办“河南大学抗敌工作训练班”,后改为“河大抗敌训练班服务团”,报名参加者多达200人,这两百多名学生,被培训的项目包括抬担架、抢救伤员还有文艺表演等,抱着服务沿线部队目的一路前行。1938年初,徐州会战正酣,每天都有伤员从平汉铁路运往鸡公山,河南大学抗敌服务团的男生们就负责抬伤员,女生们为伤员表演文艺节目。6月6日,徐州会战结束后,日军发动了兰封会战,占领开封、郑州,随后纠集重兵,准备南下攻占武汉。河大师生不得不离开鸡公山,奔往南阳镇平。是年8月,被战火打散的河大师生在镇平的雪峰中学汇合,这是一段相对稳定的办学生涯。流亡在镇平的河大,有40个班级,1600名师生的规模。这些衣着新潮的大学师生,给闭塞的镇平增添活力和生气。祖辈一直用河水作生活用水的镇平民众,在河大师生们的帮助下学会了用轧井取地下水,他们在这些外来者的帮助下学会使用发电机解决照明,学校开办的诊所,也大大提高了当地的医疗条件。

两个月后,校长刘季洪被调往重庆教育部任职,早期的同盟会成员王广庆成为了新的校长。曾经参加过西安起义,做过开封和临颍县长的王广庆,在次年5月日军进攻新野、唐河时,不得不率河大师生再次流亡。这次的流亡线路的终点是嵩县,河大医学院驻扎嵩县县城,校本部及文、理、农三学院迁往嵩县西部山区的潭头镇。一个消息传到了嵩县的河大的驻地:日军在兰封会战后占领了开封,把大本营扎在了河大,学校大礼堂竟被日军当作马厩了。这个大礼堂于1934年建成,由欧美留学归来的张清廉博士设计,规模之宏大、设计之精美,在当时全国首屈一指,被看作河大标志性建筑。“九一八”之后,大礼堂接待了大批逃亡来的东北大学师生。

听到昔日的校园成了日军的司令部,大礼堂成了日军的马厩,学生们无不悲戚愤怒,“国难当头,华北不保,中原不保,如今省会也不保,读书无用,回去打鬼子”的呼声不绝于耳。不久,一首新的校歌诞生了。校歌由文学院院长嵇文甫作词,陈梓北教授作曲。歌词至今读来仍会让人血脉喷张:“嵩岳苍苍,河水泱泱,中原文化悠且长。济济多士,风雨一堂,继往开来扬辉光。四郊多垒,国仇难忘,三民是式,四维允张。欹欤吾校永无疆!欹欤吾校永无疆!”1940年潭头地区的自然灾害让学校生存面临困难,省教育厅减少了对大学的支持。让王广庆意识到“非援照湖南、四川、云南、广西等地大学之例,呈请改为国立不足以谋划发展也”。两年后,河南大学由“省立”改为“国立”,办校实力在1944年国民政府教育部考评中居全国国立大学第六名。

1944年日寇为攻下洛阳,开始在洛阳外围包抄,西路军一度深入豫西深山。国民党军队经潭头向南败退。河南大学又从潭头撤出,为安全起见,准备把教师撤往重渡沟,学生撤往大青沟。5月15日,一些没来得及撤离的师生还有从县城撤回来的医学院学生遭遇日军骑兵,在逃亡的过程中5人遭枪击身亡。助教商绍汤、关鹏等惨死于日军刺刀之下。大学生孔繁韬和一女生同时被捕,被日军用铁丝串在一起,投入秋林村西一口水井。医学院院长张静吾之妻吴之惠在阳坡岭被残杀。女学生李先识、李先觉和李先识之夫刘祖望不甘受辱,共投一井自尽。设在党村的河南大学理学院仪器室15间房被日军放火烧毁,书籍、仪器化为灰烬,师生死亡、失踪40余人。这就是“潭头惨案”。

5月25日学校向西迁入西坪以南的紫荆关。因护校不力,王广庆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最终引咎辞职。接任校长的是张仲鲁,他在此10年前曾做过两任河大校长。随后紫荆关因地处交通要道,也成为日军的集结地。学校继续西迁,进入陕西,于1945年农历二月,来到陕西商南县的赵川避驻。赵川两月,受到时任乡长党飞武等士绅的细心照顾,是年四月由党飞武派团丁护送经龙驹寨去西安转宝鸡。走之前,河大校长张广舆向党飞武题写了一块“维护文化”的牌匾,以志答谢。张广舆在匾额右上款的铭序说:“乙酉仲春,同人避地赵川,赖赵飞武乡长急公好义,得保安全,谨赠匾额,永作纪念。”这款匾额左下款,铭署着47位河大教师的姓名与职衔。

在陕西宝鸡驻守半年有余,河大师生终于迎来了抗战胜利,于1945年12月底,从宝鸡迁回开封,结束了长达八年的流亡生涯。河南大学的八年流亡史,与一个民族的命运休戚与共,这八年的流亡历程中,河大人坚持敌前办学,烛照中原,弦歌不辍,成为河南教育史上一段可歌可泣的传奇。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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