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我与鄂力相识大约近二十年了。却记不清是怎么相识的了。

似乎,是乌尔沁第一次带他到我家的——小乌曾是胡绳的秘书,而胡绳曾是中国社会科学院院长,仙逝久矣。鄂力为胡绳先生制过印,与小乌是朋友。那时他俩还是青年,而我也没老。小乌是蒙族人,鄂力也是蒙族人,他俩的友谊,可谓青年之间的民族友谊。

又似乎,我是在王蒙·吴祖光或刘心武哪一位家中初识鄂力的——当年鄂力是他们的小友。

当年将鄂力视为小友的又何止他们三位名人呢!那真是太多了呀!有些人我只是心存敬仰,从没见过的。如今,他们中的大多数也已不在,如冰心·季羡林·吴作人·臧克家·杨宪益·华君武·于光远·吴祖光``````等等。

鄂力何以会与那么多文艺界的大家往来如亲呢?

这是鲜为人知的。

然而我却知道一个事实——他们当年都夸他是好青年,也有长者这么说他“鄂力啊,那可是个好孩子。”

他怎么就会在他们之间获得那么佳的口碑呢?

我与他来往多了,渐悟个中缘由。

首先,鄂力自幼尊崇文化。对文化的亲近,使他对于德高望重的文化人士心存由衷的敬意。但当年的他,即使仅想远远地看见他们中的哪一位也不可能——他们中的大多数似乎在“文革”的年代从人间蒸发了。

“文革”结束后鄂力才二十多岁,而他的篆刻水平已显示风格,在爱好者中颇有名气了。我们前边提到的那些可敬长者们纷纷归队,又重现于人间了。

在极偶然的情况下,鄂力的篆刻获得了其中一位长者的欣赏。于是逐渐的,这青年的篆刻水平首先在欣赏眼光很高的长者之间获得了肯定·鼓励和指点——这使鄂力获益匪浅,篆刻水平提高迅速。

“德才兼备”一词,是对人的盛赞性的评价。

我一向更愿将“德才兼备”归于较平实的位置来评价人,特别是青年人。

什么是才?一个人有多大的技能成就方可谓“才”?

如果一名是演员的青年演戏演得认真又好,一名青年歌手广受称赞,算不算有“才”?

倘算,那么一名泥塑的青年传人算不算有“才”?

倘也算,那么鄂力在篆刻方面当然也完全可以说是有“才”之人了。

如今的鄂力早已不是青年了。三十余年间,他刻呀刻呀,对篆刻的执著痴心未改,对自己的要求也越来越高,正所谓其入愈深,其悟愈明,其艺愈精。

他已从青年成为篆刻这一界中的“前辈”了!

他已确确实实成为此界中的名人!

怎么能不承认他是有才之人呢?

只不过,一位篆刻家不可能像歌星或影星们似的“一夜成名天下知”而已。

在篆刻这一“界”外,鄂力是默默无闻的。

然而这一点从不曾困扰过他。

他仍然沉浸于篆刻艺术之中,很享受那一种默默无闻。

能对一种远离名利场的艺术专一若此,如今有这一种定力的人是不多的。

故我不但敢言其有才,还心怀敬意。

何又谓“德”呢?

我想,对不同的人,当有不同的要求。

如果一个人几十年如一日,富有同情心,以助人为乐,尊老爱幼,言行正派,从不干唯利是图之事,崇仁尚义,并且对世道人心一向能站在公平正义的立场——那么,民间就会说他是一个有“德”之人的。

故我认为,以民间准则来评价鄂力的话,他是当得起“德”字的。

前面提到的那些可敬的长者们,几乎人人受到过鄂力的关心,他是他们的忘年交,“小朋友”。

方成前辈曾对我言:“鄂力是我们大家的勤务员。”

而鄂力的“德”,不仅局限在那些可敬长者们之间。据我所知,在社区;在邻里关系中;在与一切人的关系中,他都是一个民间常说的“好人”。

如今,我也成了他的老朋友,因为我也老了。

当年那些能在他的事业上给他以肯定、鼓励和指点的可敬的长者纷纷辞世。我很愿意像他们一样给予他一些帮助。

但我对篆刻实在是外行。

那么我还能为他做点什么呢?

想来想去,在他的篆刻作品即将办展之前,我也只有写此一篇印象侧记,权作助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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