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港交所上市公司十月稻田(09676.HK)一则高管辞任公告,将这家看似稳健的“家庭食品龙头”推入舆论漩涡。44岁的首席财务官邹昊,这位主导公司上市、手握三年薪资暴涨138%亮眼履历的明星高管,选择在业绩回暖的节点抽身离去。表象之下,是公司深陷投资巨亏的财务泥潭,是家族控股模式下的治理隐疾,更是传统食品企业在“主业”与“资本”之间的艰难失衡。
明星CFO的“功成身退”与未解困局
邹昊的离职,从职业履历看堪称“完美谢幕”。毕马威审计出身,辗转德意志银行、中银国际等顶级金融机构,再以工银国际副总裁、晨曦股权投资CFO的身份加盟十月稻田,他的每一步都踩在资本运作的关键节点上。2022年8月入职后,他仅用14个月便推动公司完成从Pre-IPO到登陆港交所的跨越,2023年10月的上市钟声,一度让十月稻田成为资本市场追捧的“米面粮仓”概念股。
与之匹配的是极具诱惑力的薪酬增长。2022年入职时178万元的年薪,到2024年飙升至423万元,增幅远超行业平均水平,甚至将公司实控人王兵夫妇的薪资甩在身后。这份“上市冲刺型”薪酬,本应绑定高管与公司的长期发展,可邹昊却在公司账面扭亏为盈的2025年选择离开——此时,距离他完成上市任务仅过去两年,距离公司披露2024年经调整利润3.5亿元的“好消息”不足半年。
市场真正疑惑的是,这份“亮眼业绩”背后藏着怎样的水分?2024年公司账面净利润2亿元,看似实现盈利,但经调整利润与账面利润的1.5亿元差额,暴露了投资业务的致命伤。截至2025年中报,十月稻田对茶百道(02555.HK)的3.7亿元重仓投资,已产生超1.8亿元的公允价值损失,这笔亏损如同巨石压在财务报表上,成为邹昊任期内未能化解的“遗留问题”。当资本运作的光环褪去,谁来为这笔盲目投资买单?答案似乎只能指向普通投资者与公司的长期发展。
家族控股下的利益倾斜与治理困局
十月稻田的治理结构,从始至终带着浓厚的“家族印记”。实控人王兵家族手握55%的股份,这种绝对控股地位,让公司的决策与利益分配始终围绕家族核心展开,所谓的“现代公司治理”更像一层装饰性外壳。
回溯公司发展历程,利益向家族倾斜的痕迹清晰可见。2020-2022年,公司累计现金分红2.5亿元,按照持股比例计算,大部分红利流入王兵家族口袋;2021-2022年推出的6.91亿元股份奖励计划,名义上是激励员工,实则主要授予王兵夫妇;即便到了2025年,公司新推出的1亿港元股权激励计划中,关联方依然获得1394万股,占比超过计划总额的10%。
这种“近亲式”利益分配,直接导致职业经理人的决策受限。邹昊虽为CFO,却难以摆脱家族意志的束缚——当主业利润需要为家族分红让路,当投资决策可能掺杂非市场化考量,职业高管的专业判断往往沦为“陪衬”。更值得警惕的是,公司通过“经调整利润”这一财务口径,将股份支付、投资亏损等关键数据从核心利润中剔除,看似优化了业绩表现,实则是对投资者的“数据误导”。长此以往,不仅会削弱公司在资本市场的公信力,更会让职业经理人失去施展空间,邹昊的离职或许正是这种治理困局下的必然结果。
主业复苏假象与“炒股型企业”的转型迷思
作为一家拥有“十月稻田”“柴火大院”等知名品牌的农产品加工企业,十月稻田本应在主业上深耕细作。2025年上半年,公司披露经调整利润2.9亿元,看似主营业务呈现复苏态势,但稍加分析便会发现,这份“复苏”更像是被动的业绩反弹,而非主动的战略突破。
近年来,公司虽高喊“多渠道布局”口号,但在产品创新、供应链优化、数字化转型等关键领域鲜有实质性动作。反观行业内其他企业,有的通过开发健康杂粮、有机米面拓展产品线,有的借助AI、大数据优化种植采购成本,而十月稻田却将大量资金投入二级市场,陷入“主业做粮、副业炒股”的怪圈。截至2025年中报,公司投资业务的亏损已超过2024年经调整利润的一半,这种“捡芝麻丢西瓜”的操作,不仅分散了主业发展的精力,更让公司面临“脱实向虚”的风险。
如今,随着邹昊的离任,十月稻田站在了战略转型的十字路口。市场期待新的财务掌舵人能带领公司回归主业,但家族控股的治理结构未变,投资亏损的窟窿仍需填补,数字化转型的浪潮又已袭来——百望股份等企业推出的农业智能体,已开始重塑行业效率,十月稻田若继续在资本运作中徘徊,恐将错失主业升级的窗口期。
从资本宠儿到争议不断,十月稻田的困境并非个例,而是许多家族式传统企业的缩影。邹昊的离职或许是一个信号,提醒市场关注这类企业在发展中的深层矛盾:当家族利益凌驾于公司治理之上,当短期资本运作取代长期主业深耕,即便有明星高管加持,企业也终将在迷航中偏离航向。未来,十月稻田能否摆脱“炒股型企业”的标签,能否在家族管理与现代治理之间找到平衡,不仅关乎自身存亡,更将为行业提供一份重要的反思样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