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王氏人物志

4.恩相王导

寒江独钓

从曹魏到西晋，尤其是在西晋时期，鉴于王祥、王览兄弟的巨大影响力，皇恩眷顾有加，琅琊王氏迎来了爆炸式发展时期。王祥膝下五子——王肇、王夏、王馥、王烈、王芬，王览膝下六子——王裁、王基、王会、王正、王彦、王琛，无不是高官得坐骏马得骑，爵位世袭，封妻荫子，家族声誉日隆。到了东晋初期，琅琊王氏更是一跃成为天下第一望族，这其中贡献最大的是王导。

乱世图存

王导是王览之孙，王裁长子，籍贯琅琊，生于洛阳。司马睿是琅琊武王司马伷（zhòu，司马懿庶子）之孙，封国在琅琊，也是自幼在洛阳。基于这种地域上的渊源，加上司马睿与王导同年生，两人一直关系密切。据《晋书·王导传》记载：“时元帝为琅琊王，与导素为亲善。导知天下已乱，遂倾心推奉，潜有兴复之志。”公元290年，司马睿承袭父爵为新一代的琅琊王。第二年，一场西晋皇族为争夺最高领导权而爆发的“八王之乱”开始，波及面不断扩大，将西晋王朝推到了风雨飘摇的境地。因为琅琊王这一脉并非皇室嫡亲，对于争夺最高领导权这件事，躲乱避嫌唯恐不及，根本没资格参与，司马睿最好的选择便是“恭俭退让，以免于祸”。也正因为这一点，皇族各同姓王因卷入乱局而被屠戮殆尽之时，被皇权边缘化、毫无实力可言的司马睿反倒得以保全身家。王导静观局势变化，随着汝南王司马亮、楚王司马玮、赵王司马伦、齐王司马囧、河间王司马顒（yóng）等强势诸王在相互倾轧中相继覆灭，王导在弱者身上看到了希望，决心全力辅佐司马睿成就一番功业，数次劝其回到自己的封地。

乱局之中，东海王司马越为了壮大自己，不断拉拢身边可利用的豪族人脉，把王导收于麾下，充任“参军”（军事参谋），而王导岂肯和权欲熏心的人为伍，只是敷衍从事而已。不久，司马越任命势微力弱的司马睿为安东将军，作为其雄霸天下的一枚棋子，分管徐州诸军事，镇守在下邳城。王导趁机致信给司马睿，求其将自己要走。司马越用人之际，给了司马睿一个顺水人情，让王导做了安东司马。自此之后，王导为司马睿出谋划策殚精竭虑，“军谋密策，知无不为”（出处同上），在乱世之中竖起了一面崭新的政治旗帜。

公元304年，成都王司马颖攻杀长沙王司马乂，走马灯似的掌控了朝政，紧接着就逼迫晋惠帝封自己为“皇太弟”，作为皇位继承人。目的达成，司马颖以“都督中外诸军事”和“丞相”的身份移镇邺城（今河南省安阳市），遥控都城洛阳。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年七月，东海王司马越进驻洛阳，挟持了晋惠帝，发布征讨檄文，号令天下兵马同伐司马颖，司马睿自然也被裹挟参战。

不曾想，荡阴（今河南省汤阴县）一战，司马越的朝廷讨贼军居然不敌司马颖，司马越落荒而逃。晋惠帝以及司马睿叔侄等人被掳掠至邺城。人在矮檐下，司马睿的叔父就是不低头，结果被杀。危急时刻，司马睿带上王导等亲随潜逃出城，先奔洛阳，然后按照王导的建议带上家眷回自己的封地去了。

不久之后，司马越重整旗鼓卷土重来，灭掉了司马颖，再次挟天子以令诸侯，司马睿的命运也随之迎来了转机。公元306年，司马越毒死晋惠帝，扶司马炽上位。为了加强对江南地区的管控，第二年，司马越让司马睿都督扬州江南诸军事。由此，司马睿得以从北方的乱局中抽身，来到民富粮足的鱼米之乡发展，移镇建邺（今江苏南京）。在司马越眼里，司马睿是个成不了气候的弱者，即使重用他，也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然而，事有例外，因为有了王导的辅佐，司马睿的实力开始由弱变强，后来居上。

王与马共天下

长江以南地区早在公元280年就已经并入西晋王朝版图，但人心不稳、叛乱频发，一直让朝廷头疼。琅琊王司马睿本来就不是皇室嫡亲，没有一点名望，再加上政治影响力较弱，军事力量也才刚起步，因此，初到江南并不被本地大姓望族看好，以至于“士庶莫有至者”，士绅名流都处于观望状态，无人前往拜会。王导为了摆脱这一尴尬处境，帮司马睿在江东立足，他一方面吸收从北方避乱南下的士人，量才录用充任各级官吏，壮大根基，另一方面，着力打造廉洁政府，恩泽江南百姓，争取底层的拥护。这些策略，的确为司马睿在江南地区的发展开了个好局，而且如此做，反倒将那些名门望族的领袖们推到了尴尬境地。对于王导的治世能力，《晋书·王导传》给予了高度评价：“（王）导为政务在清静，每劝帝（指司马睿）克己勉节，匡主宁邦。于是尤见委杖，情好日隆，朝野倾心，号为‘仲父’。帝尝从容谓导曰：‘卿，吾之萧何也。’”能被朝野上下尊为“仲父”，被司马睿奉为“萧何”，足见王导能力之强，对东晋开国贡献之大。

接下来，王导又导演了一出大戏。307年三月，正逢江南地区上巳节，王导精心安排司马睿体察民情与民同乐，实则是要搞一场实力秀。这一天，司马睿乘坐一顶小轿，前有仪仗队鸣锣开道，后有王导、王敦及其他社会名流相随，招摇过市。老百姓一看，就连琅琊王氏这些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都这般拥护司马睿，看来势不在小，纷纷拜服于道路两旁。活跃于江南的纪瞻、顾荣等士族领袖窥伺到司马睿竟有如此大的排场，都为之惊惧，心里惴惴不安。上巳节过完，纪瞻、顾荣正在发愁没有台阶下的时候，王导登门造访，邀约两家出来为朝廷做事，二人顺坡下驴欣然应允。这下好了，士族大户们一看威震江南的纪、顾两家都臣服了，纷纷派代表到府拜望。

公元311年，西晋权臣司马越病死，西晋王朝陷入了新的乱局中，北方的匈奴、鲜卑、羯、氐、羌等各民族趁乱而起，纷纷建立政权，与中央王朝分庭抗礼，而此时的南方，由于王导的积极作为，经济发展、社会稳定，成为朝廷得以续命的压舱石。313年，十三岁的司马邺被扶上帝位。风雨飘摇中的西晋王朝，拜远在建康（建邺因新帝名讳改为建康）司马睿为丞相、大都督。两年后，在王导的协助下，司马睿掌控了军政大权。

316年，匈奴人刘聪派兵占领洛阳，后又攻入长安，十六岁的晋愍帝司马邺出城投降，西晋在全国的统治宣告结束。第二年，在王导等大臣的坚持下，司马睿上尊号“晋王”，总领江南半壁江山。318年，晋愍帝遇害的噩耗传到了建康，司马睿正式称帝。在登基仪式这一天，司马睿感念二十多年来王导对自己的扶持，拉着王导的手，非要让王导和自己一同坐龙椅。这件事《晋书·王导传》中有翔实记载：“及帝登尊号，百官陪列，（帝）命导升御床共坐。导固辞，至于三四，曰：‘若太阳下同万物，苍生何由仰照！’帝乃止。”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王与马共天下”的典故，足见王导对东晋建立贡献之大。

东晋建立后，王导在很长一个时期担任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位高权重确实曾引起司马睿的猜疑，但智慧的王导选择了退让和主动让贤，不仅自己得以善终，还尽可能地保全了琅琊王氏家族在朝中的地位。

2025年元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