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园,韩园,孟州这小地方会有什么韩姓大户?
我琢磨一路,仍然一头雾水。直到拿过会议材料,看到上面的孟州简介,才恍然大悟;哎呀,韩愈是孟州人、河南人啊!
蔡运磊 | 撰文
从小学课本上滋润如酥的“天街小雨”到雪拥马蹄的“云横秦岭”,从叱咤风云的“唐宋八大家之首”到永载史册的“古文运动”,从铮铮铁骨的“谏迎佛骨”到脍炙文坛的“推敲”佳话,一时尽来眼底。
而这一切,都与一个名叫韩愈的河南人有关。
原以为会议结束后,下午免费接待与会代表的韩园一定门庭若市,不料我们到达后却是门可罗雀,孤零零的只有我们那一辆“现代”。人少也好,落个清净。
步入园门,穿过“唐宋八大家”塑像,就到了“百代文宗”韩愈的“纪念堂”。抬望眼,面前的韩愈正襟危坐,端正如帝,披金戴银,居高临下,却也俗不可耐……
遥想当年京师官道,仪仗威武,韩公却于俗目睽睽之下,以京兆尹(首都长安市长)身份与一个姓贾的毛头小子并辔而归,倒也秀得风流倜傥。可如今,后辈却涂脂抹粉,将其弄成这般模样,岂非作践了河南人?
正思忖间,一个身裹灰色长服、道士装扮的女人迎上前来。
算一卦吧?准得很呐,能预吉凶、知灾祸……沾点儿“百代文宗”的仙气,保你心想事成,一帆风顺!
仙气?韩愈成仙了?他连佛都不信,宁冒批龙鳞之祸而因谏被贬,差点把老命丢了,哪里有什么仙气?
史载皇帝看了韩愈的《谏迎佛骨表》后龙颜大怒,立马儿想杀了这个狂妄而荒唐的河南人,多亏大臣裴度、崔群等挺身求情,才以贬代死,发配潮州当刺史去了。
尽管韩愈无法用范仲淹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来自我宽慰,也不知道后世余秋雨提出的“贬官文化”,但他当时的心情,的确够郁闷的。
州刺史如果在东汉,应该相当于现在的省长一职,但到了唐朝,州的辖区已大大缩小,刺史也成了倒霉蛋们常挂的虚衔。从地域跨度来看,潮州在今广东省,而韩愈作为在京师任职的河南人,千里迢迢去一个人地两生的发配之地,自然郁闷至极。
于是,行至蓝关(即蓝田关,在今陕西省),一首名篇《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就此诞生: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
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古代左边地位低于右边,“左迁”,就是降职的意思。此时此地,不免“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英雄气短,尤其是末句的“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更是催人泪下,刺人心肝!
幸运的是,韩愈不但平安抵达潮州,而且上表谢恩,承认自己反佛错误。然而,就像屈服于教廷的伽利略一样,思想的力量是人们所始料未及的,当事者也未必能看透。韩愈的谏迎佛骨之举当时似乎没有什么影响力,但他不畏皇权、据理力争的、带有一定唯物主义色彩的精神已冲击了世人的心灵。
次年,“奉佛太过”的皇帝佬儿一命归西,重演了历史上“事佛求福,乃更得祸”之悲剧,也证明了韩愈“佛不足信”的论断。再加上韩讨究儒术,弘扬道统,文斥异端,情理并茂,“始若未之信,卒大显于时”,“自愈没,其言大行,学者仰之如泰山、北斗云”(《新唐书?韩愈传》)。
在韩园,我还看到了韩愈的一个“潮州段子”,名为《计免李贡》。简单得就像一个成语故事,只有寥寥三句:一个名叫皇甫镈的人想找韩愈的茬儿,就对宪宗说潮州的李子色味俱佳,于是宪宗就命韩愈进贡。
韩愈呢?好像当时有卧底一样,一下子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将计就计,挑选了一些半生不熟的李子运往京城。结果宪宗一尝,苦涩无比,就怒斥皇甫镈并下令免去潮州李贡。
此事是否属实,我觉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韩愈胆敢欺君?宪宗能与太宗、玄宗比肩,缘何如此弱智?要知道,宪宗先祖玄宗可是干过“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事儿啊!
冒欺君之罪,乃匹夫之勇!以一身之险换取一方黎民安宁,乃伟大之勇!!政治上,他捍卫国家利益,拥护中央集权,反对藩镇割据。文化上,他领导了“古文运动”,开创了一代文风。教育上,他著作等身,卓有成绩。真可谓“不仙不佛不贤圣,笔墨之外有主张”!
可有谁知道,韩愈却是个三岁而孤、被兄嫂抚育大的、命运多舛的苦命儿?长大后三试不第,几成“考霸”;中进士后,三试博学鸿词科又不成,只得寄人篱下。
36~49岁,任监察御史,因上书论天旱人饥状,请减免赋税,贬阳山令。宪宗时北归,为国子博士,累官至太子右庶子,但不得志。50~57岁,先从裴度征吴元济,后迁刑部侍郎。因谏迎佛骨,贬潮州刺史,后移袁州。
不久回朝,历国子祭酒、兵部侍郎、吏部侍郎、京兆尹等职……死谥文公,故世称韩吏部、韩文公。
看完碑文,已是夕阳西下。凝望这座始建于唐敬宗宝历元年、距今已有1000余年历史的园子,凝望那两株千余年来一齐向西南倾斜、据说代表着韩愈虽身归故里却始终不忘朝纲之心的“唐柏双奇”,内心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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