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8月23日,网红景区老君山的开发者杨植森将个人持有的老君山文旅集团60%的股权转让给洛阳伏牛山文旅,至此,地方国资持有老君山文旅集团的股权将累积达到80%,杨植森本人,仅仅保留了剩下的20%股权,现场由杨植森手持的标语牌显示:“老君山景区移交栾川县人民政府”。

当地官媒对此评价说,“年近八旬的杨植森再一次以极大的格局和胸怀,自愿将老君山文旅集团60%股权移交给栾川人民,为栾川现代化建设留下了一座取之不竭的‘金山银山’。”亦有不少人认为,风头正劲的老君山景区因此而“骤然国有化”。

 
周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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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君山的60%控股权转给地方国资(后者此前已持老君山20%股权),这是近几天逐渐被打爆的一起新闻事件。
 
为什么这样说?因为这件事在行业内外具有风向标作用,其潜在阐释空间或许指向民企“混改”、优化治理结构、实现共同富裕、企业权杖传承等多重意义。
 
老君山景区的开发者名叫杨植森,早年曾是钼矿老板,收购县属一家矿业企业;2007年响应当地政府提出的“工(矿)业反哺旅游”的号召,参与老君山国有林场改制,成立老君山生态旅游开发有限公司(老君山文旅集团的前身),对老君山进行开发、经营和管理,一干17年。
 
2011年11月之前,杨植森和国有的栾川老君山林场在老君山旅游开发公司中各自持股80%、20%。此年11月18日,老君山林场将持有的20%股权转让给栾川县政府旗下的洛阳伏牛山文化旅游发展有限公司,延续至今。
 
今年8月23日,杨植森将个人持有的老君山文旅集团60%的股权转让给洛阳伏牛山文旅,地方国资持有老君山文旅集团的股权将累积达到80%,杨植森本人,仅仅保留了剩下的20%股权。
 

 
老君山此时在旅游市场正炙手可热,如此骤然国有化,这种举动,不说在当地,就是在全省乃至全国,也极为少见。当地官媒“栾川融媒”对此作出的表述是:“年近八旬的杨植森再一次以极大的格局和胸怀,自愿将老君山文旅集团60%股权移交给栾川人民,为栾川现代化建设留下了一座取之不竭的‘金山银山’。”
 
现场由杨植森手持的标语牌显示:“老君山景区移交栾川县人民政府”。
 
这种石破天惊的“转让”或“移交”,因无太多幕后的资产交易细则和合作协议情况披露,所以一直让人浮想联翩。
 
坊间很容易将此认定为一种“捐赠”,或一次情怀价值取向比较重的回报家乡的行为,是否“低价转让”,都很难窥知。但不管怎样,其行为本身在经济伦理层面带有一定的“善”和“义”色彩;而凡是“善”的和“义”的,一般都会自一开始就会选择沉默。如老子所言,“上善若水......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坊间同样另有一种说法,称杨植森年事已高,面临着与儿女之间的交接班难题(据称两个儿子都从政,对景区生意“没兴趣”,负责景区经营的女婿去年发生了交通意外),现在把老君山景区的控股权转给地方国资,也算是审时度势,为企业的长久发展而计。
 
当然,同样传得沸沸扬扬的是,是不少人认为他那里一定发生了一件什么“大事”,这样的“大事”决定了他一定要作出这种选择。
 
有这些猜度很正常。从2020年通过抖音在旅游市场爆火,老君山的发展一年一个大台阶,2023年接待游客450万人次,综合收入历史性超过10亿元,“创造了弯道超车的跨越式发展奇迹”。这种情况下,杨植森能如此“忍痛割爱”,又能如此“高风亮节”,着实非一般老板所能为。
 

 
“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说得清。
 
从现在的消息面来看,我们着实看到了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的出现。正如我的一个朋友所说,结果或者最后的事实是这样,其他任何的猜测、判断、评论,都已经不再重要。
 
17年兜兜转转,老君山景区再次国有化,似乎又回到当初的“起点”。不过,昔日的林场,于今已是“土鸡变凤凰”,变成了全国知名的旅游打卡地,杨植森他们这些民营老板为此所付出的努力,当真可以勒石作记。
 
按媒体报道,此次股权转让完成后,根据有关协议,老君山管理团队将保持稳定,继续负责景区运营工作。至于杨植森本人到底是留是退,目前则未可获知。天眼查显示,他目前仍是栾川宏发矿业有限公司、栾川县瑞丰工贸有限公司、洛阳老君山文旅集团等企业的股东和高管。
 
他本人和整个家族,缺的应该不再是钱和其他物质财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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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公开资料,杨植森实际出生于1947年,年少时曾在栾川深山里放牛。他工作的足迹一辈子没有离开家乡。
 
这和栾川当地许多的老板情况类似——在这块邮票大小的地方,无论是早期开矿(栾川钼金属储量206万吨,居亚洲第一、世界第三),还是后来转型旅游,其实都是依托当地资源搞发展,靠老天爷赏饭吃。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属于幸运的一代。
 
栾川旅游业近几年异军突起,意味着这些人在产业转型上也获得了成功。2023年,全县接待游客1505万人次,旅游综合收入105.79亿元,仅老君山一家就贡献了其中的1/10,对全县旅游产业的引流作用极为明显。目前,全栾川有旅行社数量8家,星级酒店1家;A级景区数量11家,其中4A级以上10家,老君山和鸡冠洞属于5A景区。
 
不过,就体制而言,这11家景区中,其中仅有河南鸡冠洞旅游发展有限公司(下属鸡冠洞景区)在2019年由集体所有制转变为国有体制,由洛阳伏牛山文化旅游发展有限公司100%控股;洛阳龙峪湾森林阳生避暑度假有限公司(下属龙峪湾景区)在2016年10月引进洛阳旅发投作为战投,后者持其股份32.6688%;老君山文旅集团此前由洛阳伏牛山文化旅游发展有限公司持股20%。
 

 
除此之外,王府竹海、养子沟、抱犊寨、竹海野生动物园、天河大峡谷、伏牛山滑雪度假乐园、天河大峡谷、蟠桃山这八大景区,全属民营。这些企业的努力,共同成就了栾川“豫西宝藏县城”“中国县域旅游综合竞争力百强县”的江湖地位。
 
旅游兴县,这种情形,让我们想起身边同样由民营经济撑起地方旅游产业发展的西峡、林州、鲁山、中牟等市县。
 
当然,另外一种由国资为主导的旅游产业发展范式,也在我们身边存在,比如登封。它同样连续多年荣登“中国县域旅游综合竞争力百强县”排行榜。要知道,在这样的地方,旅游业长期以来一直都是地方的主导产业,并成为地方财税收入的重要来源。
 
经济下行期,有这些“软黄金”和“无烟产业”的地方,普遍为人钦羡。
 

03/‍‍‍
 
景区开发,往往是项目定位难、资金投入大、建设周期长、市场培育慢,因而对建设主体而言,时时处处面临诸多挑战。现在,我们只看到了“近郊游”旅游市场的井喷行情,却已经忘却了其中的许多主体近些年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很艰辛,很曲折,也很难熬。
 
2020年5月,《键指财经》曾刊发一篇文章《哪能说走就走?看这份河南景区“生死薄”》,文中列了20多家陷入经营困境的旅游景区,其中就有位于栾川的养子沟和洛阳其他地区的木札岭、荆紫仙山、龙池曼、三彩小镇等知名景点。要说难,它们是真的难,最初的开发浪潮过后,高负债带来的资金链断裂,疫情导致的游客稀少等因素,逼迫着不少企业频频光临“鬼门关”。
 
洛阳龙潭大峡谷和万山湖景区因民间借贷危机而走向破产的案例,许多人耳熟能详:新安县原副县长陈建林辞去公职,10年间借贷8亿将龙潭大峡谷打造成一座远近闻名的5A景区。但2017年陈建林不幸去世,引发各方债主的讨债龙门阵。难以为继之下,两个景区所在的洛阳万山湖旅游有限公司走向破产重整。到了2022年6月,国资接盘,洛阳当地的新安文化旅游发展集团、新安发达建设投资集团、洛阳心安文旅融合集团以重整投资人身份进入,洛阳万山湖旅游有限公司借机彻底完成国有化改造。

论起来,这种雪中送炭、力挽狂澜,是国资机构最应该去做的事情。龙潭大峡谷也确实“很争气”,在债务问题解决后,凭借自身优越的基础条件,很快起死回生,成为当地旅游市场的一张新名片。
 
这样的情景,就发生在近旁,待在栾川的杨植森们,不会看不到。市场很残酷,即便出游行情转好,比如现在,也必须在经营管理上如履薄冰。年届花甲的杨植森在企业发展如日中天之际,骤然将老君山的控股权拱手相让,客观而言,他无愧于做一个开发老君山的“天命者”,关键时刻还是深谙老子“功遂身退”之道的: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老子·第九章》)
 
因此,说其是当地企业发展史上的一座小小里程碑,并不为过。往大处说,老板们、企业家或许都面临着一场潜在的抉择。
 
“放手”之后,老君山自此纳入国资体系。当地官媒称此次股权转让有利于“股权结构和治理体系进一步优化,将为老君山景区高质量发展注入新动能、新活力”。今后的发展会达到这种效果吗?微信自媒体“轻嵩游”发布的一篇文章《老君山国有化后,需要注意的一些问题》,对此有一番评论,颇有意味:
 
“老君山从私有变国有,能够发挥政府部门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但同时也弊端明显,一些国有企业常见的问题如果得不到有效破解,必将影响景区未来的发展。”

它认为未来老君山的发展将面临以下几个挑战:“公婆多,行政干预多”“人员臃肿、人浮于事的问题”“运营束手束脚的问题”“接待多的问题”。该文特别提出,老君山的成功,曾得益于其有一个稳定的灵魂人物杨植森,得益于其整体体制和人事的稳定,如果失去了这个,在无法稳定的决策层带领下,景区发展可能失去灵魂。
 
此话和“栾川模式”创始人孙小峰在分析老君山成功密码时曾说的一个观点不谋而合:“一个企业,掌舵人的作用异常重要。杨植森先生艰苦创业、与时俱进、创新发展的精神,也是老君山快速发展的重要因素。老君山体制稳定,17年没有合资、并购、转卖、外包等变动,景区稳定向上,管理团队吃苦耐劳,并在实践中推出了高层决策、大区管理、业务细化、责任到人的管理模式,很实用,也很有效。”
 
这样的识见比较贴近现实。老君山走到今天,并非偶然,有其特定的内在发展逻辑和驱动力,此番改换门庭,国资部门对此当持有必要的思考和尊重。

体制和机制,并非完全意义上的一“改”就灵;财大气粗、背景深厚,也并不一定能给企业贴上长久的“护身符”。可以作为一种鉴照的是,同处洛阳的孟津文化旅游发展集团,长期投建三彩小镇、卫坡古民居等项目,2023年8月也因深陷经营困局和债务漩涡,而宣告破产,成为河南乃至全国少有的走向破产倒闭的文旅城投平台。
 
丧失了正确的战略取向,忽视运营效率,不面向市场精耕细作,体制和机制的优势就发挥不出来,甚至成为反向性的桎梏。当下国资城投普遍向经营性产业领域转型渗透,要和大量民企勾兑“混改”,对此不能不察。
 
个案,常常体现出问题的共性。面对着时代大潮,在企业治理的优化提升方面,当前国资和民资通过平台“混改”而牵手共舞、合作共赢,这是一门有待深入探讨的学问。
 
而今后老君山、龙潭大峡谷等景区的可持续发展,恰好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观察问题的视角和案例。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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