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莫言。

经常有读者问我,我笔下那么多人物,哪个最像我自己?

今天我就来回答一下。

一个作家一辈子其实只能干一件事:
把自己的血肉,连同自己的灵魂,转移到自己的作品中去。

一个作家一辈子可能写出几十本书,可能塑造出几百个人物,但几十本书只不过是一本书的种种翻版,几百个人物只不过是一个人物的种种化身。

这几十本书合成的一本书就是作家的自传,这几百个人物合成的一个人物就是“作家的自我”

如果硬要我从自己的书里抽出一个这样的人物,
那么,这个人物就是我在《透明的红萝卜》里写的,那个没有姓名的黑孩子。 

这个黑孩子虽然具有说话的能力,但他很少说话,他感到说话对他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这个黑孩子能够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苦难,他在滴水成冰的严寒天气里,只穿一条短裤,光着脊背,赤着双脚;他能够将烧红的钢铁攥在手里;他能够对自己身上的伤口熟视无睹。

他具有幻想的能力,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奇异而美丽的事物;他能够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譬如他能听到头发落到地上发出的声音;他能嗅到别人嗅不到的气味……

正因为他具有了这些非同寻常之处,

所以他感受到的世界,就是在常人看来显得既奇特又新鲜的世界。

所以他就用自己的眼睛开拓了人类的视野,
所以他用自己的体验丰富了人类的体验,
所以他既是我又超出了我,他既是人又超越了人。 
在科技如此发达、复制生活如此方便的今天,这种似是而非的超越,
正是文学存在着、并可能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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