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莫言。
马上大学就要开学了,很多孩子要远行了。
今天给你们分享一本应景的书,余华《十八岁出门远行》

这篇文章写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
现在重读依然有可观之处。

1987年,有一位古怪而残酷的青年小说家以他的几部作品,震动了文坛。

此人姓余名华,浙江海盐人。

余华

后来,我有幸与他同居一室,进行着同学的岁月,逐渐对这个“诡异的灵魂”有所了解。

坦率地说,这是个令人“不愉快”的家伙。他不会顺人情说好话,尤其不会崇拜“名流”。

据说他曾当过五年牙医,我不敢想象病人在这个狂生的铁钳下将遭受什么样的酷刑。

“正常”的人一般都在浴室里引吭高歌,余华则在大庭广众面前“狂叫”,他基本不理会别人会有的反应,而比较自由地表现他狂欢的本性。
狂欢是童心的最露骨的表现,是浪漫精神最充分的体验。
这家伙在某种意义上是个顽童,在某种意义上又是个成熟得可怕的老人。
更是中国当代文坛上的第一个清醒的说梦者。

余华

现在,我翻开他的第一本小说《十八岁出门远行》。

他写道:“柏油马路起伏不定,马路像是贴在海浪上。我走在这条山区公路上,我像一条船。”
小说一开篇,就如同一个梦的开始。
这个梦有一个中心,就是焦虑,就是企盼,因企盼而焦虑,因焦虑而企盼,就像梦中的孩童因尿迫而寻找厕所一样。

但我愿意把主人公寻找旅馆的焦虑看成是寻找新的精神家园的焦虑

黄昏的来临加重了这焦虑,于是梦的成分愈来愈强:
“公路高低起伏,那高处总在诱惑我,诱惑我没命地奔上去看旅店,可每次都只看到另一个高处,中间是一个令人沮丧的弧度。”

这里描写的感觉是一种无法摆脱的强迫症,也是对希腊神话中,推巨石上高山的西绪弗斯故事的一种改造。

人生总是陷在这种荒谬的永无止境的追求之中,一直到最后的一刻才会罢休,圣贤豪杰,无一例外。

这是真正的梦魇。

这也是他在他的小说的宣言书《虚伪的作品》中所阐述的:
“人类自身的肤浅来自经验的局限和对精神本质的疏远,只有脱离常识,背弃现状世界提供的秩序和逻辑,才能自由地接近真实。”

其实,当代小说的突破早已不是形式上的突破,而是哲学上的突破。

余华能用清醒的思辨来设计自己的方向,这是令我钦佩的,自然也是望尘莫及的。

*摘自《清醒的说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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