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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工作的李菲疲惫又有些兴奋，坐上早八的深圳地铁，靠在车厢一角，习惯性戴上耳机听着熟悉的音乐，回味起前一日上课教授们的风采。为什么选择跨城“非全”读研，对于这个问题李菲的回答是，有大时代的洪流推动，也有她自己那颗向上跃动的心。

“学历内卷”已成为社会共识，研究生学历人数连年增长。2024年3月1日,教育部新闻发布会公布，2023年全国共招收研究生130.17万人，比上年增长4.76%。其中，招收硕士生114.84万人，比上年增长4.07%。在学研究生388.29万人，比上年增长6.28%。

这其中包含多少非全日制硕士研究生，我们尚不清楚具体数值，但从历年各校的招生情况来看确有升高趋势。相比全日制每学年几千元的学费，非全硕士研究生学费较高，从几万到几十万不等，但近年来仍热度不减。特别是部分院校MBA、MPA等非全日制项目报考人数、招生人数走高，竞争压力相比全日制小很多，非全专业录取率也普遍比全日制高，李菲也是因此从全日制滑向非全日制，踏上深圳到兰州跨城读研的求学之路。

重返校园：很累但很酷

回想起五一假期的上课经历，李菲依然清晰地记得那种深深的疲倦感。为了不耽误5月1日在兰州大学的课程，她不得不提前一天赶到学校。为了节省路费，她买了早上6:40从深圳宝安机场起飞的机票。凌晨3:30，艰难地把自己从睡梦中唤醒，快速收拾一下前晚下班没收完的行李，简单刷牙，脸都没来得及洗，跟老公和猫咪告别，戴上口罩便往机场赶。

4月30日凌晨的宝安机场-受访者供图

最让李菲放心不下的就是那只乳白色的拿破仑猫咪。“我94年的，家里催生，计划毕业了再考虑要孩子，但养了猫就像养了个孩子，越来越舍不得分离。”上课的间隙，她时不时会通过远程监控看看家里的猫咪。五一假期老公也从深圳回了周口老家，虽然放置了很多水和食物，还买了自动猫砂盆，但水还是没够喝，还麻烦邻居前去添加。“我去外地上课，家里也没人陪它，感觉它很不快乐。”

虽然不舍，李菲仍然坚定地踏上求学之路。凌晨的4点多宝安机场已有很多人来来往往，仿佛深圳这座城市从未入眠。原本因机票太贵，李菲预定了高铁票。没有直达兰州的高铁，又要兼顾工作无法坐耗时更长的普通火车，所以只能辗转广州，即便如此仍要坐10个小时的高铁，票价1061元，所以她轻易不会选择这个方案。没想到临到五一机票价格跳水，她果断退高铁买机票。

不巧的是那天李菲的航班延误，虽然有大约6个小时的候机时间，但要时刻留意每半小时到一个小时的延误广播提醒，也无法安心补觉。直到下午2点多到达学校附近的酒店，她才将自己扔到床上疲惫地睡去。

兰州大学地铁站-受访者供图

五一假期的课程从1日到6日共六天，李菲不得不多请了一天假。她所在的国企鼓励员工提升学历，而且相比其他销售岗位的同事，非销售岗位工作压力较小，所以请假一般都比较顺利。课程安排紧凑，老师们讲课的节奏也很快，需要全身心投入其中。上课时间从早上8:30到下午5:30，中间休息两个小时，只够在学校食堂快速吃完午饭回酒店短暂午休，每天下课后还要跟全班同学聚餐，因此并没有多少自由时间。李菲慕名已久的网红美食“天水麻辣烫”也没来得及去品尝，跟在同校读博的老朋友也只在第一天短暂相会。

当时正值五四青年节，走在校园里，看着那么多年轻的身影，仿佛重回青葱岁月，“阔别校园多年，能有这样的体验真的很酷，我甚至有点泪目。”

兰州大学校园一景-受访者供图

锦上添花：人生可以更丰富

李菲所读的是兰州大学两年制的EMBA（高级工商管理硕士），教育部规定该专业授课教授中至少要有30%的一流大学的商学院知名教授，因此李菲能够听到来自清华大学、香港中文大学、人民大学、北京大学等教授的精彩课程。“又是知识爆炸的一个周末，兰大真棒，帮我们请了这么优秀的外聘教师，学费超值~”2023年12月，李菲在微信朋友圈有感而发写下这些文字。不仅老师，她觉得同学们也都很优秀，生活很精彩，通过他们打开了观望世界的另一扇窗。”

微信朋友圈截图-受访者供图

与李菲同一年入学的还有在安徽淮北工作，到江苏徐州读非全日制研究生的小猫同学。同样是1994年出生，说起读书的经历，她显得云淡风轻。工作6年后决定考研，当时抱着“能上就上，不上也行”的心态，没有报任何培训课程，断断续续自学半年，最终以不错的成绩被中国矿业大学MPA（公共管理硕士）录取，学制三年。虽然跨省，但因两座城市相邻距离并不远，这也是当初报考该校的重要原因。从淮北到学校自驾仅50多公里，而李菲从兰州中川机场到学校就有70多公里。

小猫同学在公务员系统，工作稳定从不加班。比较宅的她，休息日没有课的话喜欢在家待着玩手机看动漫，上学让她工作之余的生活更加丰富。小猫同学的课程主要集中在周末，不占用小长假，4月份上了四次课，5月份没有课程安排，对她来说很轻松。

中国矿业大学图书馆-受访者供图

93年出生的阿龙是在2017年从厦门大学毕业后就选择了读非全日制硕士研究生以提升学历，并在2018年8月至2022年12月就读于上海体育大学，原本三年的学习因疫情及个人原因延迟一年毕业。入学时他已就职深圳一家国企，能够自己支付学费，期间还被派驻到广东河源。他所读的专业每学年有一到两次为期1个月的集中授课，而且可以住在学校宿舍，节省了很多往返的通勤成本和住宿成本。而他的工作比较灵活，可以利用电脑远程办公，因此可以兼顾学习。

回想起那段岁月，阿龙并没有太多的感触，“纯粹刷学历，学习相对轻松，只在毕业写论文时有点难熬。”一向善于交际的他也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并且至今仍有联系。因为是体育专业，班上有很多优秀的运动员、体育老师来提升学历，还有全运会冠军，学校还请了很多体育明星为他们授课，比如姚明、邹市明等。这对于本科政治行政专业的阿龙来说，很能开阔眼界。真正接触明星后他发现本质上来说其实大家都一样，卸下光环后我们都是不完美的普通人。

30万VS500元：不明朗的投入产出比

李菲的这次五一学习之旅路费加住宿费、餐费，花费2536元。前6晚住在学校公寓，每晚60元。对于长期在湿润的深圳居住的李菲，兰州13%左右的湿度实在干燥，把棉柔巾打湿放脸上睡觉也无济于事。她和好几位同学一样，嘴巴干得起泡，鼻腔也干得生疼。最后一天实在扛不住了，跟同班一位女同学合住有加湿器的酒店，人均200元左右，但也并未改善。每晚的聚餐人均200元左右，彼此熟悉后偶尔会有高收入的同学来埋单，大部分时候是AA制。

李菲在聚餐结束就累得筋疲力竭回住处休息，很佩服那些精力旺盛的同学还能元气满满地参加第二场/第三场，玩到凌晨两三点，第二天早上8:30仍能充满热情继续学习。

“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参差”，李菲有时也会感慨，“在一些全方位都优秀于你的环境中，其实挺难自处的。”这也在另一方面鞭策李菲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李菲再一上次去兰州是今年9月份开学报道，因为处于旅游旺季，光往返机票就花费了2000多元，当时又不知道可以住学校公寓，全程在酒店住宿，整体花费超4000元。非专业选修课在上海或深圳周末授课，花费会少很多，但与工作日无缝衔接也挺累，还好每月平均只有一次课程安排，坚持一下也就过去了。

等2025年6月拿到毕业证后，李菲所在的公司月薪会有500元左右的增长。但相比之下，两年25万元的学费以及其他上学的成本，李菲的总体花费预计将超过30万，涨薪的幅度显得微不足道。她坦言确实有很多事业有成的同学通过EMBA扩展人脉或资源置换，但对于李菲来说，选择兰大EMBA更多是因为不想再战，想有个学上但选择有限。第一年的学费双方父母有资助，但第二年她打算自己解决。

成本高、过程累，也暂时没有看到明显的回报，而李菲却直言从不后悔。能在工作7年后重返校园对于她来说十分美妙，也圆了自己的研究生梦，认识了很厉害的老师和优秀的同学，所有的花费都是值得的。这也是李菲一直以来的金钱观，不迷恋奢侈品，不过分讲究吃穿，但对喜欢的事情不吝成本。“如果钱能弥补遗憾，换得欢喜，便发挥了最大功效。”

兰州大学校园一景-受访者供图

2026年毕业后，小猫同学也会有10%左右的薪资增长。每年2万的学费加上为了通勤购置的价值8万的汽车，三年下来她为读研投入的资金大概15万。“反正总是要买车的，只是为读研提前了一些而已。”阿龙每年的学费2.5万，因为延毕交了4年，交通和住宿成本较低，总体下来花费11万左右。和李菲一样，他们从未后悔读非全。

爱因斯坦曾说，“并不是每一件算得出来的事，都有意义；也不是每一件有意义的事，都能够被算出来。”或许当我们拥有更多选择时，更不应该对自己设限。

小猫同学在工作和学习之间游刃有余，很庆幸自己考研成功，让工作之余的生活更有意义；阿龙在深圳一家很有实力的国企工作，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前一天还和读研时结识的好友一道聚餐，学生时期纯粹的友谊因岁月更加深厚；截稿之时邻近假期，李菲将再次启程前往兰州，她希望深圳飞兰州的机票不要太贵，也希望未来能因现在的努力更加多彩。

近几年，非全的社会认可度逐步提升。2017年教育部要求，全日制和非全日制研究生考试招生依据国家统一要求，执行相同的政策和标准，毕业颁发学历学位双证，非全的含金量在逐渐提高。

不可否认的是，目前仍有相当数量的企业在招聘时明确表示只招收全日制硕士研究生，但愿意招收非全研究生的企业也越来越多。那些毅然选择读非全日制的硕士研究生因为要兼顾工作甚至家庭，相比全日制硕士研究生要投入更多财力和精力。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选择了自己的路走下去，因为人生不是轨道，也不是牢笼，而是旷野。

（文中李菲、小猫同学、阿龙均为化名）

统筹：石闯

编辑：岳炎霖 实习生丰一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