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世雨 付立菊 王明蕊 冉志鑫 燕姗姗

楼外有楼，回响不绝。

梦想闪烁，世界向少年投递汹涌回声。

阔步成长，我们一起去看最浪漫热烈的人间光景。

让思绪有处可栖，让时光再度璀璨。

楼间楼，人与人，缀满无数羁绊，串联无尽故事。

打包一季欢喜，向前走进盛大夏日，向未来拓印此刻轨迹。

                        ——“楼间楼“演唱会

21岁与15岁，唤过同一个名字千万遍 

21岁与15岁，河南与海南，隔着年龄与距离，两位女孩在5月1日这一天奔赴同一座城——重庆。不是寻常的五一旅游，而是怀揣着热爱和期待奔赴一场浪漫的约会—时代少年团“楼间楼”演唱会。同样月白星紫的衣裳，手持灯牌，通往重庆这一条路，她们都走了多年。

“马小七，带你出发，去找你爸！”来自信阳的21岁的女大学生小蕾在朋友圈晒出马嘉祺的娃娃手办，踏上了期待已久的重庆之旅。在她的视频里，清一色的月白星紫色的应援物，有灯牌、扇子、丝带、挂件等，“虽然演唱会不允许带这些入场，但是大家都还是会偷偷带进去的。作为哥哥的粉丝，我可不能让哥哥丢了排场。”

在聊到为了这次演唱会消费多少时，小蕾展示了一张朋友圈微信消费截图，显示五月份支出金额高达两万多，与前几个月的一千，两千的支出相比显得格外醒目。这条朋友圈配的文案是“老公你知道，如果不是为了见你，我不会花这么多钱。”

为了省钱，从信阳到重庆，小蕾选择坐15个小时的火车硬座。

“去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感到累，回来的时候坐的屁股都疼得想哭。”

而来自海南的15岁初中生小宗在追星这方面却显得格外“豪气”。“我早早地就开始准备抢重庆演唱会的票，3号和4号两天总共是7000多，我当时没有抢到，就找了关系按照原价买的。”

一票难求。短短几天，一张看台票480元变4000元，980元变8800元，内场第一排更是飙至23800元……

虽然作为一名初中生，小宗在追星这条路可谓是“一掷千金”，充高会、买小卡、买周边、买代言、参加演唱会……而这些在她看来只是一小部分支出。

而与此同时，全国各地有很多无法到达演唱会现场的粉丝们，也会通过网购灯牌应援物寄给后援会组织或者参与线上集资等方式来支持此次演唱会活动。

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副庭长刘辉在《加强粉丝集资的规制与监管》一文中曾这样界定“饭圈集资”，是由一些公信力较强的粉丝团体，例如明星后援会发起，由粉丝参与，为明星募集资金用于打榜投票、线下活动、生日会等。其常见的形式为：后援会定下一定数额的众筹目标，开设众筹链接并在社交网络上发布。粉丝通过该链接将钱款打入粉丝团体账户。

不同于非法集资的私人占有问题，粉丝集资行为是共同出资购买应援物品、统一购票、打榜或参加公益等。这些行为本身都是合法的，法律并没有相关的禁止性规定。

粉丝果果说：“现在的集资很方便啊，开个微店，粉丝拍下链接就行了。都是为爱发电，没有强制。并且我们还有基金会，基金会就是专门用来做公益的，我们会给山区或有灾害的地方捐东西、捐款。”

一位追星超过5年的资深粉丝小雨觉得“集资好像已经变成了一个默认的饭圈规则，好像你不集资就对不起他，你不爱他。”

这种“花钱买开心”式的付出满足粉丝参与集资并不是没有任何反馈的，他们能从参与集资的过程中获得满足感和被需要感。“好像我给他花钱之后，我对他的梦想有贡献，我就离他更近了一步。”

一样的勇敢，一样的热烈

“妈妈在我准备出发时，特意穿了紫色裙子在我面前转圈圈，说‘你老公马嘉祺好帅哦’。“小宗说父母在她追星这条路上都特别支持，“紫色是马嘉祺的应援色，我特别开心，也很期待接下来的旅途！”

一登机小宗就感受到这列飞机上气氛很不一样。

“很明显这飞机上有很多楼内的粉丝，鲜艳的应援色衣服和物件，但是飞机上很安静，大家就是心照不宣的对视几眼，没有其余的交流。”

相比于飞机上的安静，火车上的小蕾这边就显得更加喧闹和热烈。

“火车上啊人挤人，但是好多年轻人啊，一看都是跟我一样去重庆看演唱会的，那衣服的颜色，我看一眼就知道她是哪家的粉丝！”

“我也会偷偷观察别人，我面前坐了一个小女孩，凌晨两点上的火车，只穿了粉色的衣服，我有点不确定她是不是去看演唱会。”

火车上漫长的旅途，年轻人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没一会大家就开始聊起天了，我也跟那个女生聊天，我才知道她未成年，没有买到票，但是也想去演唱会门口看一看。”小蕾感到十分惊讶，甚至有一点难过，“就是想到她那么小却那么勇敢，大家天南海北踏上一列车去往同一个地方，真的很感慨，又有点苦。”

火车上小蕾跟身边人分享着零食，大家一起讨论着这次演唱会的期待，聊着楼内的那些人和事儿……十几个小时的车程被欢声笑语承载。

“所以到最后我就觉得看不看这场演唱会其实并不重要，我们在线下也认识很多人，主要是那几个很温暖、很让你动容、很让你哭的时刻，这个是我最希望保留的东西。”

一下飞机，不同于海南的湿热，重庆的微风细雨让小宗裹紧了冲锋衣。

“真的太冷了，这里16（摄氏）度还下雨，我们海南那边36（摄氏）度。”但是她表示还是很激动，在酒店待不住，早早地就来演唱会场外，还遇上了纪录片采访。

而超过15个小时的硬座火车让小蕾抵达重庆的第一天在酒店床上补觉度过了一半。

三号重庆龙兴足球场外下午，距离演唱会开始还有四五个小时，大片大片的五彩斑斓，沸沸扬扬的应援口号，和夺目豪华的汽车队伍，充斥着整个场外。

而相当一部分人手里是没有票的。一位刘耀文的粉丝激动地对着镜头说：“真的很想告诉你，不只有票的人会为你而来，我们这些没有票的依然愿意努力离你更近一点。”

而这类无票的粉丝，自发成为小组织，她们的任务就是在场外的大本营帮忙，比如帮同担藏灯牌、给电池盒和电池绑绝缘胶带，甚至把自己带的应援物分发给其他人等。“那天我喊得最多的话就是，谁有绝缘体胶带？”小宗哈哈大笑道。

线下手牵手，线上骂成狗

临近七点，气氛愈发热烈，躁动的心牵引着每一个人的情绪，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尾。每个人都画着精致的妆容，以最佳的状态盛装出席当“特邀嘉宾”。青春是狂热幸福的，而征途却是无尽冒险。

“重庆安保人员的态度特别的不好，非常的不好，特别的乱。过安检的时候那个工作人员把我的东西翻乱了一地，然后他不让我收，一直赶我！”小宗反映演唱会很精彩，但现场治安尤其是进场安检时特别暴力混乱，让人很不舒服。

为了应援自家偶像，粉丝们也是各显神通。“我们会藏，藏特别多的东西，往胸里藏，往下面藏……”小蕾表示，“夏天嘛，大家穿的衣服都薄，很容易被摸出来，然后我们就把灯牌围到身上一圈，灯牌需要的电池就往鞋里面藏，袜子里面藏，还往内衣内裤里面藏。”

除了安检的时候乱，黄牛票更是乱。

“我那时候在三号场外，看到还有人给黄牛钱了，但是黄牛没带她们进去，给两个小女孩凶得我都吓一跳。他估计是看两个女生，势单力薄，就对人家吵吵闹闹，最后也没退钱。我刷后续好像进去了，不过是开场五六分钟才进去。”在谈论到黄牛票现象的时候，小蕾描述了自己亲眼所见。而有人买黄牛票安检过不去，直接被拖出来，甚至手都被掐紫了。

一生一期，一期一会。天色暗去，五颜六色的应援灯牌亮起，七个小炸出现在视线里。舞台声、呼喊声、尖叫声、合唱声、呜咽声…

“亮眼得舞台表现，惊艳的妆发造型，还有世事纷扰嘈杂，而你们会紧紧站在彼此身边，这一刻，爱开始具象化。”小宗回想演唱会的开幕，不禁感慨。“我们太知道如何爱人，每次线下都被追星女的善良和爱意浸润着，太幸福了，每个人都很好！”

线下一片和谐，线上硝烟四起。

线下大家都很友好，互帮互助，会互相送小礼物，下雨天提醒椅子上有水要擦一擦，然而一到线上，大家似乎格外敏感，一言不合就开骂。

“我们跟其他六家粉丝哪一家都吵过，很正常，没有人会承认错误，就看你吵到最后谁赢，有些张口就来。”拥有6.5万粉丝的小萧有些费解。

尤其当涉及番位及资源分配时，各家粉丝都你争我夺，毫不让步。为了显示自家“哥哥”的实力，为其争夺更多的资源，粉丝们会自发形成后援会，为自己的爱豆做数据。

“如果你数据好，比如说评论收藏点赞多，感觉就会给更多资源。”小萧解释道：“后援会有数据组、打投组、反黑组等工作组，每日会下发各类任务，包括点赞、控评、转发和举报等。”

知网论文《从参与式文化生产者到“数据劳工”：粉丝身份演变与“饭圈”乱象生成研究》中曾提到过“数据排面”，它指粉丝通过规模化刷屏使有关偶像话题的评论区、弹幕区等只充斥粉丝的赞美，或使偶像微博的转赞评达到一定的数量。粉丝们通过反黑、控评、打榜、签到、代言购买等种种行为来使数据更美观，提升偶像商业价值，以此为爱发电。

尽管演唱会的现场一片祥和，但在线上社群中，粉丝们却在振臂高呼，“大家一定要拿上灯牌，要连成海，我们不能输！”“我可不能让哥哥丢了排场。”

是摘星人，也是不愿梦醒的人

对于许多粉丝来说，奔赴一场能够亲眼见到他们的演唱会像做了一场盛大的梦。演唱会结束，梦醒了就继续向前走。

但有一些人，却不愿梦醒。 

作为养成系偶像团体，时代少年团有大量的私生粉，这些就是不愿梦醒的人。

重庆演唱会开始前，在一些私生粉聚集的超话就有了大量“订单”，包括但不限于购买时代少年团重庆演唱会期间酒店地址，购买成员单人进出重庆的航班信息，找演唱会结束时的跟车师傅等等……

演唱会结束后又有大量私生出售时团成员上下班的私拍视频。

“私生饭”对偶像无时无刻的占有欲让他们愿意花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收集获悉自己喜欢的明星的消息，而看到“私生饭”商机的“黄牛”和票务便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专门提供明星的各种信息，包括身份证号、航班信息、所住酒店、活动行程等。在这些人眼中，明星的个人信息是可以用来赚钱的。

在强大的利益驱动下，明星被彻底地暴露在大众传媒之下，尽管“私生饭”行为越来越为大众所痛恨，但因为利益的驱使使得“私生饭”行为愈发猖獗。

西华师范大学法学院的刘永红教授认为，明星的身份证号、手机号码、航班和高铁的座位信息、家庭住址，以及明星下榻酒店房间的内部环境等，显然属于应受保护的公民个人隐私。“私生饭”所采取的跟踪、窃听明星，潜入明星住宅及酒店内部，购买或出售明星身份证号、航班和高铁座位信息等行为，都构成对明星隐私权的侵害。

这次重庆场演唱会，尽管私生粉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新闻，但在活动结束后，私生粉跟车、在艺人车上安装跟踪器、非工作时间跟踪偷拍、偷偷进入其酒店甚至房间等恶劣行为对于时代少年团和他们的粉丝来说早已屡见不鲜。

而对于“私生饭”行为的处理，在法律上却没有严格限制，目前“私生饭”行为大都以《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中有关侵犯公民个人隐私的条款为依据。此类处罚相对较轻，治标不治本，除非造成实质性的人身、名誉伤害，一般性的“私生饭”对明星的骚扰现阶段还很难取证和规制。

在演唱会结束后，小蕾回归平静，她感受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小蕾去了许多地方打卡，去他们到过的地方，走他们走过的路。“我边走边哭，想到这个地方也是他们走过的地方，就好像有一刻我们是完全同频共振的”。

同样看完演唱会的小罗在重庆又呆了三天，在她看来，重庆的“重”是重逢的“重”。在重庆这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地方，她梦醒的时间被推迟了。

统筹：石闯

编辑：岳炎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