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把儿子从幼儿园接回，儿子说好久没玩球。我们父子就去打球。儿子在嘻嘻哈哈中突然说，有一个词叫傻逼是不是？我不动声色地说，你们同学在说这个话吗？儿子说，大人们不经常说吗？我只好说，这个话不好，如果有人这么说你，你不要理他；因为谁说这个话、谁以为能用这个词骂人、谁就是这样的人。骂人就像打球一样，有人扔球，你接了，球就成你的了。你不接的话，球就是他的，他会觉得自己扔得不对扔得不好。你要不信的话，我们来扔一次球试试。儿子上幼儿园以来，知道了俄国打仗，知道了日本“不好”，知道了人们之间会有骂人，等等。人们称孩子为神兽，其实自己早已经污染、绑架了神兽的世界。

02

我在二十年前陆续写过关于社会演进纲要的文字，其中有一篇“关于创建社区厨房的设想”发表在《黄客》杂志上。这些年来，社区食堂、共享厨房的观念和实践日益普及，但成熟的模式似乎还很少。跟不少朋友聊起来，觉得这个领域有改善的大空间。家庭厨房呼唤一场革命，需要从浪费、不经济、不健康的状态走出来。人性是反感“吃独食”的，曾有政治家像五斗米道的张天师一样梦想人类有“吃饭不要钱”的时代，如果他们能立足于分享、共餐的人性可能结局就会不一样。我们的饮食离不开社交，同样，社交离不开饮食。小家庭、宅家的单身年轻朋友、孤寡的老年朋友，都应该从无趣无味的饮食中走出来，参与到亲友邻居们共享的饮食宴乐中去。

03

很多读书人羡慕一些同行“破圈”、“出圈”，可见当代的知识者要能成为社会各界中的知识信息媒介，非常不容易。从历史的经验看，知识者要成为社会媒介，他们就要合力联手开启文化运动才行，否则，他们就要把学问做大。杨联陞、余英时等人都注意到，“非有大学问，不能成为媒介人物，不能发生媒介作用。”印象中每一代都有一些特立独行的天才，其中一些对世俗人不屑一顾，说他的思想和文字是给几百年后的人看的。现在想来，这些天才式的人物实在是可惜了。

04

我说过优秀的女性不用读书，有人问我的出处，我引用易经坤卦第二爻，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其实，优秀的女性随时能让自己安静下来，“静原生智慧”，她们远胜过一肚子知识和信息难消化的朋友，更不用说优于半瓶醋的读书人。网友们曾转过一个视频，一个妈妈带孩子在小店吃饭，见一老人只要一碗米饭，她就让店员以做活动的方式给老人送了两个菜。人们感动于这个女性的善良和智慧。在冷酷和暴力试图支配人们生活的时候，“世界应该更女性一点！”这就是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那些动辄鸡飞狗跳的人，那些热衷于打打杀杀的人，那些无视或蔑视一个行业、一个阶层乃至一个阶级的生存之忧患的精英，乃至提倡冷战和热战解决问题的政客们，都是认识字后的半吊子。

05

雷江的书画汇报展在家乡合阳举行，让我想到写字的意义。有人说，不少功成名就的人写字油腻、匠气或自恋自负，但缺乏人性的平实和人类的情感。让父老乡亲们看看自己的字，这其中意义多多。我为此说，维桑与梓，必恭敬止。桑梓乡土，父母在所。子不远游，游必有方。游而有返，往而有复。

06

顾则徐在微信随兴谈起厨师话题，他说，厨房工作人员（俗称厨师者）在当今中国酒店（饭店）其实三类：掌勺、砧板、小弟（杂务），掌勺者工资最高，砧板次之，小弟最低。出于工资求高，从事烹饪者便不愿意做小弟，刚一入厨房就想上砧板，上砧板不久就想掌勺，于是所谓厨师的基本功越来越低下，我一直评价一句话“什么都会做，什么都不好”，菜品多名堂，却少底蕴、玩味。因从传统，无好的小弟，必定砧板好不了；砧板好不了，锅台（掌勺）就只能玩花拳绣腿。现今开饭店，聘大厨（掌勺）易，聘砧板难，聘小弟更难。小弟者，工资与前台端盘子者差距不大，却辛劳，一青年去饭店求职，宁愿端盘子而不愿意到后面厨房做小弟。

所以，中国烹饪花样越来越多，眼花缭乱，但也越来越“肤浅”。只是越需要讲究的餐桌，客人皆是酒席常客，甚至一日三餐在酒席，自己家中不开伙，再怎么昂贵的菜肴也只能夹上两筷就拉倒，表面讲究，其实庸俗，并不追究。这跟以前（传统）极大不同，以前即使所谓豪客，也不是今天那样忙碌酒家，一定是以家庭为主，所以一当去饭店，即使廉价菜肴，也绝不会浪费，必然用心品尝，厨师出品略一变化、优劣，即可以明察秋毫。烹饪之低劣化、庸俗化，这是背景，时代如此。基于算法提升的硅片变革，厨房设备日新月异，首先解除聘任小弟之难，其次解除聘任砧板之难。这是目前技术进步局面。但再进一步，锅台（掌勺）多数活计也必然可以用自动化、智能化设备取代，最终，导致厨师行业从业人员数量极大萎缩。厨师行业，将来恐怕会如成衣行业类似景况，一针一线缝纫者万人仅剩一人而为工艺师，所谓制衣好手者其实不会针线，普通从业者并不需要中长期特别培训，谁都可以经过三两天训练就上岗。当真要享受烹饪艺术，唯在家庭，但可以有艺术之家庭万不过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