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阳光暖暖地洒在豫东乡村的大地上。

北地的杨树林里,枯叶在脚下沙沙作响。娘走在前头,我走在后头,刚添置不久的老年代步三轮车停在地头。

这次“乡村自驾游”,来自5分钟前的一个决定。

娘越来越糊涂了,走路也不稳,空巢的日子,发呆和躺睡是她打发时光的主要方式。我太想在有限的陪伴下带娘出去散散心了。

自驾游第一站,邻村村头自家地里的杨树林,是我每次回家必打卡的地方。娘虽然没文化,但也有自己的“诗和远方”,她不想困在城里,就像这片树,在老家扎根,落叶,老去,守望着孩子们。

抬头望去,树木参天挺拔。那一刻,我多希望娘也一样,能站得笔直,风吹不倒,雨淋不怕。

但,孩子慢慢长大,父母渐渐老去,这是无法改变的自然法则。年近八旬,爹娘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就连大年初一,我也是破天荒在医院度过的:爹身体不舒服,带他输了一天液。

这个春节,我在老家待了4天,打破参加工作后的最长纪录。骑着三轮“自驾游”,我带娘走了走自家的小森林,参观了别村建有20个大棚、40000只鸭子的养殖场,又到5公里外的镇上转了一圈,一路上,我陪娘说着话,娘给我导着航。

尽管如此,返程“拔掉插头”的那一刻,我仍是回头再回头,“大,娘,我走了,抽空再回来……”

父母在,不远游。每年春节假期我们兄弟几个都雷打不动回家陪父母。过年之于我,是无尽的乡愁,是年迈又故土不离的父母,是聚少离多的亲情,是对家里的亏欠,是再也回不去的童年。

这个年,我听到不善儿女情长的父亲对我说了一句土味情话:我不困,我不睡,我睡着就看不到你了。

这个年,我听到越来越爱忘事的母亲一遍一遍清晰地教导我:千万别犯错误,领导叫干啥就干啥,要听话。

这个年,我看到水涨船高的彩礼,女孩订亲越来越挑剔,男孩是独生子的不行;村里专业说媒的遛鸟老头,手里握着一只鹌鹑走街串巷,像是把四邻八乡年轻人的幸福攥在手里。“今年挣了多少?”“马马虎虎,万把块吧!”

这个年,我看到留守儿童在村里跑来跑去,父母依旧没有回来,被爷爷奶奶散养的他们,学习差得一塌糊涂,大口大口喝着不知真假的饮料,跑累了就目不转睛地玩手机;

在老家的这个年,我感受到岁月老去的淡淡忧伤,也看到日新月异的浅浅欢喜。

靠马路的乡村超市商品琳琅满目,跟城市没有两样;环卫车走走停停收集着各家桶里的生活垃圾;快递也已经送到村里了,在小卖部和村卫生室各有一个收发点。

为了团圆,在新疆落户的堂弟开车3000公里,带着老婆和俩一米八多的帅儿子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这是疫情后第一次团聚,为补上四年的遗憾,小婶张罗了二三十个盘子,看满屋的人喝酒划拳拍照,她笑得合不拢嘴。

堂妹是镇上拥有60多万粉丝的小“网红”,作为三个孩子的妈妈,喜欢拍些琐碎家常,拍“小胖羔”哭闹不上幼儿园的一篇作品浏览量高达600万,去年网上带货挣了20来万,“日常用的都是商家白给的,不花钱”。

叔叔家三只老母羊过年前后生了五只小羊羔,城里回来的孩子没见过这般宠物,好些都来串门逗乐,哭着不走。

堂哥说,开春后准备找人合伙建大棚种草莓,发展乡村采摘游。

这个假期,我欣赏过热气腾腾的日出,也拍过田野里孤独下坠的夕阳。我走过寂静的泥泞小路,也看到大地有嫩芽破土而出。

听家长里短,没有谁家是十全十美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处。万事只求半称心,也许不完美才是人生的常态。

新的一年,你只有更加努力,变得更优秀,才会被世界温柔以待。

村里一个个故事告诉我:只要愿意干,生活就不会太差。只要努力敢拼,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春节对于老人来说,就像做了一场梦,当儿女散去,他们需要等待300多天去圆下一场梦。我们将各自回归岗位,开始新一年的奋斗。

离别的日子,不必贩卖悲伤。把小家庭的小日子过好,把自己的工作和事业干好,让父母引以为傲,或许这就是最好的孝顺吧。

返程的路上,我不急不慢地开着车,仿佛这样才能离家更慢点。

大年初五早7点半,站在单位高楼,我望着家的方向看日出。

此刻,娘应该已经起床,漫无目的地东摸摸西摸摸,颤巍巍地在院子里挥着扫帚。

爱打牌的爹应该还在睡着懒觉,不知道他昨天又熬夜了没。

熟人从远村介绍来照顾父母饮食的大姐,可能正在寻思早饭几点开始做。

孩子们已经各自返城,老院的早晨恢复了宁静,除了麻雀叽叽喳喳,没有别的声响。

吃过早饭的男人,将陆续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爱热闹的爹又该开始张罗他们打牌了……

我开始憧憬下一场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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