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长在盛产名优大葱的地方,对葱的喜好是天生的。
位于济南之东的老家章丘,有山有陵也有广袤的平原。大地之上,品类之盛,自不待言。其中的有些物产还有不小名头,在当地乃至他乡都是家喻户晓之物。比如明水香稻、龙山小米,都身披“全国农产品地理标志”,“贡米”之身,自是不凡。有“鲍芹没有鲍鱼价贵,鲍鱼没有鲍芹美味”之誉的刁镇鲍芹,无丝无渣,芹香浓郁,爽口生津,也是名播四方的名优特产。但是,这些“明星”若与章丘大葱相比,都须逊色三分,都会自愧不如。
人言全国大葱数山东,我以为这只是说了一半,还应再接上一句:山东大葱数章丘,此论毋庸置疑。因为单论老家的葱之高大,他地之葱就难以企及。在2020年济南市章丘大葱文化旅游节上,一颗大葱长度竟达2.532米,创造了新的世界吉尼斯大葱高度记录。这样的大葱固然不具普遍性,就像身高的篮球队员,并不代表着普通人的身高一样。但是葱白在半米以上的大葱,老家确是常见。
当然老家大葱的名气不只缘于“身材”,更主要的是缘于品质。有人说章丘大葱是可以当水果吃的,这话有些言过其实。葱就是葱,凡葱皆辣,但是老家的葱,辣味稍淡,微露清甜,特别脆嫩可口,且最宜生吃。从营养的角度看,老家大葱含有较多的蛋白质、多种维生素、氨基酸和矿物质,特别是富含具有强大杀菌能力的蒜素,算得上药食同源的妙物。曾看过一个报道,说在多年前的非典流行时,山东周边的省份都出现了病例,唯山东独善其身,一例不发。就此有人提出猜想,这是不是与山东人普遍喜欢生吃大葱有关?
老家葱大,无疑得益于天时(气候),得益于地利(水土),但我认为更是得益于人和——种植方式。记得当年老家人种葱,不像有的地方简单地往地里一埋了之,而是在种植之前,先将葱地调出一行行的垄,但葱并不种在垄上,而是种于深深的垄沟里。在垄沟里种葱也有讲究,要用捅火炉子的铁锥,先在沟底扎出一个一尺多深的孔,再将筷子粗细的葱秧插入孔里,只将葱叶露于外边。待葱生长到一定高度,就用垄土进行第一次培土,仍是只让葱叶露于外边,如此反复培土三至四次。待到初冬收获时,葱地颠倒了模样——起先的垄化作为沟,起先的沟培成了垄。也就是说老家的葱是种于垄沟,收到垄上。因此我认为老家大葱颀长的“身材”,主要是因这样不断地培土逼出来的,异地他乡若用此法栽种,估计照样会收获大高个的大葱。
受一些传说误导,有的人认为朴实的山东无菜,只有煎饼卷大葱,这当然是笑话,拥有八大菜系之首鲁菜的省份,怎么可能无菜?说山东人喜欢生吃大葱倒是真的,我自己就是典型的代表。小时候家贫,就算普通的蔬菜也很难吃到,在以萝卜咸菜下饭的日子里,如果有一截洁白脆嫩的大葱,如果洁白脆嫩的大葱上还蘸着甜面酱,即便手里拿着的是吃腻了的地瓜面黑窝头,也能吃出兴高采烈的神采,幸福指数自然要瞬间陡增。
我不知道我对葱的喜好是不是被儿时的贫穷逼成的,但是在生活条件大大改善之后,对葱之喜好也丝毫未减。现在,即便餐桌上有足够的菜肴,也禁不住剥上一棵大葱,折上一段葱白。若遇酒宴,看到烤鸭、大丰收之类的菜时,葱丝葱段必是饼巻的首选。闲时到近郊小转,若遇葱地就喜不自禁,必忍不住违反一下群众纪律,去拔上一棵,剥去外皮,张口大嚼。可以说迄今为止,尚无另一蔬菜能超过大葱对我的诱惑。
之于我,大葱还是最具开胃功效的食物,即便再无食欲,只要大葱出现,情况就会反转。记得当年在学员队做教导员时,午饭中突遇一事,胃口本来很好的我瞬间失去了食欲。看着半碗的米饭,我犯起了愁,因为我曾公开言明,谁将饭倒入泔水桶,谁必须捞出来吃掉,身为教导员的我不以身作则、说到做到怎能立威服人?百般无奈之际,我突然想到了葱,于是跑到楼下的炊事班里,折来半截葱白,半碗米饭很快就风卷残云了。
其实,喜好葱香也非山东人所专有。小区的门口外有一家门面很小的葱香大饼店,满街的葱香每天都让食客排出长长的队伍。这年头,顾客能耐着性子排起长队购买的食品,味道必定佳美。我不会做饭,偶尔学着儿时祖母、母亲做葱油饼的样子,烙出几张葱油饼,也很受家人喜欢。我知道这不是因为我的手艺,而是因为葱香,大葱之香众人喜欢。
记忆中的老家大葱,青青白白,魁伟挺直,甜辣有度。现在,虽说一手拿着窝头、一手握着大葱的日子早已远去,但是岁月的风雨、世事的变迁并未动摇我对大葱的喜好。相反,我对大葱的记忆——甜也罢,涩也罢,愈加历久弥坚,愈加岁老弥深。葱之甜香是童年的味道,这悠悠乡愁是割不去的,看来对大葱之爱,定要相伴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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