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城市的菜市场里,丝瓜是寻常蔬菜,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季里,作为时令蔬菜的丝瓜更是泛着白醭,尤显鲜嫩。当然一年之中,寻常的丝瓜价格并不寻常,许多蔬菜都价比它低,这一点与儿时的老家很是不同。那时的老家,丝瓜属于拿不出手、摆不上桌的果蔬,集市上既没有人卖、也没有人买,可谓不名一文。
丝瓜寻常,但是有一点是不寻常的,这就是它是庭院蔬菜种植的首选,葫芦、南瓜、扁豆等都排在了它的后面,这自然是物竞天择的结果。因为丝瓜种植起来省心省力还多产,随便种上几株,任其自然生长,就可以收获满满,不像有些蔬菜必须精心管理才有收获的指望。另外,农家人在庭院里种什么和不种什么比较讲究,往往把心中的许多美好憧憬寄托其上。比如栽种枣树,就是取意于“早“,人勤春早。栽种榆树,就是取意于“余”,年年有余。栽种石榴,就是取意于“留”,多子多福,笑口常开。丝瓜虽说普通,却也吉人天相,它瓜秧青翠,藤头昂立而绵长,有繁荣兴盛之兆,是招人喜爱的。它花朵硕大,灿烂金黄,次第开放而不绝,有喜庆吉祥之象,也是招人喜爱的。它瓜瓞绵绵,有尔昌尔炽之气,更是招人喜爱的。因此小小丝瓜,不经意间成了承载美好、慰藉心灵的使者,这当然能让它大行其道。
当年我家的庭院里就常种丝瓜。我家的庭院是四合院形制,方方正正且不算小,种点丝瓜不成问题。“谷雨前后,点瓜种豆”,这是老家的农谚,种丝瓜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年我家种了几棵丝瓜,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终只长出了一棵,不谙其性的我心里犯起嘀咕,心想今年是吃不上丝瓜了。哪知就是这一棵丝瓜,秧上生秧,蔓上出蔓,最终竟长成了满满的一架,主秧的根部粗如拇指。那一年丝瓜结得还格外多,自家人都吃不完。我问父亲其故,父亲说丝瓜叶茂是因根深,只要施足底肥,保证灌溉,就会有好长势、好收成。
在当年,用丝瓜招待客人似乎有失颜面,但是自家人享用还是很受欢迎的。最常见也最简单的做法是与鸡蛋搭配,做成丝瓜鸡蛋卤,然后往杂面条上一浇。这美味,现在想起仍是满满的美好回忆。还记得有一次我去姥姥家,摔伤了腿的姥姥,拄着一根木棍,步履蹒跚地摘来丝瓜,又用破碗的瓷片刮净丝瓜的绿衣,为我做了碗丝瓜鸡蛋卤面条。说实话,今生也吃过一些这样那样的面条,但感觉都不如姥姥的那碗面好吃。
家有丝瓜,会引得我们小孩子喜欢。每当瓜秧爬满瓜架时,我们会跑到庄稼地里,捉来几只蝈蝈放到绿绿的瓜叶中,其几声断断续续的吱吱叫声,就能把我们喜欢得不行。观看丝瓜花朵上飞舞的蜂蝶,也是我们喜欢的事,最多见的光顾之蜂是黑熊木蜂——一种肥大的野蜂。这种蜂经常悬停在丝瓜架的上空,发出嗡嗡的振翅声,像是在原地思考人生。它会猛然间一头扎进大大的丝瓜花朵里,过一小会又猛然间钻出花朵,继续它的原地思考人生。我还喜欢观察丝瓜的花朵,因为丝瓜的花朵有的是既开花又结瓜的,有的则是只开花不结瓜,这种华而不实的花,我们叫作晃花,它开上几天就落了。当然华而实的花也不是朵朵都能坐住丝瓜,有的小丝瓜会同花朵一样变黄而落,每见到这种情况,我们都为之惋惜。夏晚是农家人聚在街头纳凉聊天的时候,夜空中那道白白的银河及银河两岸明亮的牛郎织女星,总能引发出听了一遍又一遍的故事。特别是每当到了阴历七月初七的夜晚,大人们都会逗起孩子:快去丝瓜架下,今晚牛郎织女要说悄悄话,在丝瓜架下会听到的。我是不信这一传说的,也从未去瓜架下听过。
一个小小的丝瓜架,牵着我们的童年。我们在架下乘凉,在架下嬉戏,在架下摘瓜,这些还都存在记忆里。今天生活在都市里的我,虽说也能遇见丝瓜架,只是时节如流,岁月不居,丝瓜虽在,童年却难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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