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之于今天的人们,不过是一寻常食物,但是它之于童年的我们,却是美食般的存在。

如此普通的食物能成为我们这代人难以忘怀的童年美食,归根结底是我们的童年生活太过清贫,平日里基本上是吃窝窝头。这种被认为是用最低端的粮食做成的最低端的食物,口感确实不好,食用后还常致人反胃,因此大家都吃得够够的。可以说那时能不吃窝窝头,特别是不吃地瓜面窝窝头,是人们的美好愿望和理想追求。在如此百般无奈的单调重复中,如果某一天突然看到了与窝窝头不一样的饼,眼睛当然会瞬间一亮。

今天的饼名目繁多,花样品种不胜枚举,但是童年的老家却远做不到这样,那时的饼主要有四种:

一是煎饼,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山东人最喜欢卷大葱的饼。这种饼在当年吃的最多,原因是它的食材与窝窝头别无二致,无需动用少得可怜的“高级”面粉。食材虽是相同,但是由于煎饼是在一个大大的生铁鏊子上一张张烙出来的,习惯的说法叫摊出来的,这与在大锅里蒸出来的窝窝头相比,属于高温加工制作。而高温加工制作的要比低温蒸煮的香甜好吃,比如烧烤的肉、玉米、地瓜、花生等,就比蒸煮的好吃,因此煎饼吃起来是又香又甜又酥,口感远胜于窝窝头。另外,煎饼还因干燥更便于长期存放,寒冷的冬天里即使不蒸馏,吃着也不凉,因此它比窝窝头受欢迎。只是因为摊煎饼至少需要两个人,一个人专职烧火,一个人将面糊倒在鏊子上快速抹平抹圆,或者将面团在鏊子上快速滚上一层,再快速推抹两下,当然在摊每一张煎饼前,需要先在鏊子上擦点油,这比蒸窝窝头要费时费力费油费柴,因此它不能将窝窝头完全取而代之。

二是白单饼。这种饼制作最简单,用擀面杖将面剂子擀圆擀薄,用一个短剑状的木片“批子”挑着,在鏊子上翻来覆去烙一会就成。这种饼好吃,除了烙制的原因外,还因为它用的是白面,或者是掺入部分杂面的白面,这在食材上就高过了窝窝头。它留给我们的口感是筋道而又美好,记得当年吃这种饼时,要双手握饼用力撕咬。这情景感受,虽过去多年,但仍清清楚楚,犹在眼前。另外,在我的老家卷葱之饼,其实是这种白单饼,不是人们所说的煎饼,这大概是老家人的习惯吧。

三是菜饼,郑州人叫作菜馍,即用两张白单饼夹上菜(馅)烙成的饼,所夹的蔬菜就是常见的韭菜、小茴香之类。这饼在当年称得上高端食物,来了亲戚时是上得了桌的。这不奇怪,试想在以咸菜疙瘩下饭的日子里,能吃到这种有油、有蛋甚至还有虾皮的馅,吃到飘着麦香的饼,幸福指数也基本上爆棚了。但是菜饼一般只能在夏秋季蔬菜多时吃到,那时老家没有塑料大棚,没有蔬菜的冬季或者蔬菜稀少的日子里做不了菜饼,因此这一美食很受季节限制。

四是葱油饼,老家人简称油饼。这种饼在当年享用最少,因为它用的是纯白面,还使用不少的油,在乡下人眼里同时动用这两种稀缺之物有些奢侈了,因此很少制作,一般人也吃不到。记得有一年村里来了下乡的干部,村里安排了几个手巧的妇女去烙油饼,但是干部的评价却不高,说是油放少了,不香!我们闻之很是惊诧,心想油饼还不香,什么才香呀?

当年,吃饼时的心情是美滋滋的,观看祖母、母亲摊饼烙饼时的心情同样是美滋滋的。因为家能做饼,既是一件令他人羡慕、令自己自豪的事,也是一件让我们满怀期待的事,观摩做饼时的喜悦之情可想而知。至今我仍能清楚地记得,祖母、母亲是如何快速地滚动着面团,在大大的鏊子上摊出一张张薄似黄纸的煎饼,如何将面剂擀成一张张圆圆的饼,在“批子”的挑动下在鏊子上翻来覆去。记得鏊子上烙着的单饼不时地鼓出一个个的气泡,记得烙油饼时如何撒盐、抹香、蘸油、撒葱,以及如何卷、拧、按、擀等等。更记得祖母、母亲将烙好的菜饼、油饼切作四瓣,然后递向我们时那欣慰的笑容。现在,我有时也模仿着当年亲人们的招式,为家人烙点菜饼或油饼,同样也能烙得外酥里嫩、饼香盈室,颇受家人的喜爱。只是再浓的饼香,都飘不上天堂,都无法让亲人一同分享,悲哉! 

注:图片来自网络,特别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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