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0日中秋。

有人说,中秋是最深情的中国节日。

它没有春节那么年俗味,也没有元宵节那么烟火气,它是中国人在春耕秋收之后,最具情感的节日。在爽朗的天气里,人们望着阶前月亮,暂时忘掉一年的辛苦,让浪漫的思绪稍微飞一飞。它也是一个有关相逢与遇见的节日。当秋高遇上月明,当清风遇上明月,当月饼遇上美酒,当人遇到人。

今年,河南卫视中秋奇妙夜中,有个节目叫《神都相逢》。

杨导和冬导的作品,依然神逸俊秀。继《龙门金刚》之后,他们又再度让神都洛阳从历史中“活”起来。

文案极妙:

“你要写洛阳,就不能只写洛阳。

要写夏商周汉,魏晋隋唐,写天下之中的诗酒华章。

写先古圣贤孔子和老子相遇在定鼎堂,

李白杜甫在应天门前吟诗对唱。

写人间烟火满城飘香,写寻常美食源远流长。”

如同他们写的,洛阳城其实藏着中国文化史上两次重要的“相逢”。

公元前518年,孔子在洛阳问礼于老子;公元744年,杜甫在洛阳与李白邂逅相逢。


洛阳城的“日月相会”

中国文化史上, 有两次伟大的相逢。

闻一多先生称,他们的见面,是日月相会,堪比太阳和月亮的碰撞,即便千百年过去,依旧久久回荡,激动人心。第一次是孔子遇见老子,第二次就是杜甫遇见李白。

这两次遇见,都在洛阳。

我小时候,洛阳老城可远不像现在繁华,破败的小巷,残旧的房屋,老城是解放前老洛阳城的所在,以前是古街陋巷的代名词。

记得有一年,姥爷他们去寻访个地方。拍回来照片,我记得,一群老头围着一个破败的石碑,郑重留影。

我当时并不知是什么,后来才知道,是洛阳瀍河东关大街的“孔子入周问礼碑”,上书:孔子入周问礼乐至此。

洛阳,当时是周朝都城,也是孔子最向往的地方。他一生的梦想,就是复兴周礼。

“礼”和“仁”是儒家学说的两大核心内容,早在孔子出生前约500年,周公便在洛阳完成了“制礼作乐”,形成了包括宗法制、等级制、分封制等在内的完备的礼乐制度。

孔子入周问礼于老子,见于《史记》中。

《史记》中有这样的记载:“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日:‘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之,若是而已。’”

意思是,老子要孔子去掉骄气和奢望,审时度势,守拙归真,大智若愚。

《史记》所载基本上是可信的。这里的老子对孔子所说的“深藏若虚”、“容貌若愚”、“去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与《老子》书中的一贯思想是一致的。

对于这次石破天惊的遇见,据说孔子回去后,坐在房间里,几天没有说话。

被弟子们问急了,孔子才感叹道:“我见过鸟如何飞,鱼如何游,兽如何跑,却从未见过龙的样子,老子学问精深,真是人中之龙啊!”

洛阳这座古城,或许是见惯了太多钟毓神秀,如此平淡对待在“整个中国文化史上都具有重要意义的历史文物”,确实让很多外地人意外。这座“孔子入周问礼碑”藏身在华林路和东关大街交叉口附近,不仅身居陋巷,还被周围的老洛阳人熟视无睹。碑前不仅电线遍布,好吧,洛阳人还把被子晒在碑前的栏杆上。

据说,此碑是清雍正五年(公元1727年),河南府尹张汉书丹,洛阳县令郭朝鼎刻立。不管孔子问礼是不是在这个地方,立了此碑,他们都是功臣,为这次“伟大的遇见”留下了物证。


当“诗圣”遇到“诗仙”

公元744年,中国文学史上,还有一次伟大的遇见。

闻一多说:“四千年的历史里,除了孔子见老子,没有比这两人的会面,更重大,更神圣,更可纪念的。”

就是李白遇到杜甫。 

公元744年,43岁的李白与32岁的杜甫在洛阳相遇。

印象中,鲜衣怒马的李白始终是少年,而杜甫似乎印象中就是个老头。其实,杜甫比李白小11岁,他出道时李白已有一定名气,用现在的话说,他是李白的“小迷弟”。

二人一见如故,对酒当歌,携手同游。

很多人会觉得“诗圣”遇到“诗仙”,该是怎样的火花四溅,天雷勾地火。其实,他们相逢时,都不得意。

当时,李白怀才不遇、赐金放还,而杜甫科举失利、名落孙山。闷闷不乐中,李白来到洛阳,郁郁寡欢中,杜甫来到洛城,唐朝最伟大的两位诗人在这座古老的城市不期而会,邂逅相逢。

李白四十四岁辞官,因政治理想破灭,离开长安时有点心灰意冷。临行前他以鹦鹉自比,诗云:“落羽辞金殿,孤鸣咤绣衣;能言终见弃,还向陇西飞。”落羽的凤凰不如鸡,他就像一只孤寂哀鸣的鹦鹉,飞向中原,飞到东鲁故地,再度开始了他的漫游生活。    

杜甫比李白小十一岁,虽出身名门,才华满腹,但当时仍声名未显。也许连杜甫自己也没想到,竟会在洛阳遇见名满天下的李白。李白初见杜甫,就十分看重这位籍籍无名的后辈,说明他慧眼如炬,看出了杜甫的不凡。

文人的心相通,写诗的人更是图个“心会”,这一场相遇,就是“与君一相见,犹如故人归。”

一个感性率真,一个知性沉稳;一个浪漫飘逸,一个少年老成。他们因诗歌相遇,因友情相惜。

在洛阳的日子,李白、杜甫携手游历,饮酒作诗,惺惺相惜,相谈甚欢。不过,相聚的日子毕竟是短暂的,依依不舍中,他们还是迎来了分别。

临行之时,杜甫提笔为李白作诗:

李侯金闺彦,脱身事幽讨。

亦有梁宋游,方期拾瑶草。

744年的秋天,杜甫和李白在梁、宋二地如约而至,并且与诗人高适邂逅,于是他们三人欣然同行。他们或登吹台,或入酒肆,或论诗文,逍遥快乐。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分离又一次来临。

别后不久,李白的身影刚刚模糊,杜甫就开始了美好的回忆:

寂寞书斋里,终朝独尔思。

更寻嘉树传,不忘角弓诗。

大冬天不能纵马出行,杜甫就回想,回想他和李白“醉舞梁园夜,行歌泗水春”的悠闲时光。

漫长的冬天过去,春天来临,杜甫又写下:

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

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

有文章说,自古以来,在同一领域的巅峰人物,有很多巨星终生难以相见,他们只能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地闪耀着光芒。

在美国,马克·吐温去世时,海明威才刚满十一岁;在英国,莎士比亚死后两百三十八年,王尔德才降生于世。

只有李白和杜甫,同处一个时代,并且他们彼此遇见了。

或许,他们的遇见,一半是当时的情景,一半是我们的想象。作为国人最熟悉的两位诗人,他们之间的惺惺相惜与深厚情感,是诗词给予我们的人间美好。

我们都爱嗑CP,李杜这对CP,很多人会非要苛求,谁爱慕谁会更多一点。大家得出结论,杜甫是思念更多的那个。

终其一生,杜甫为李白一共写了十五首诗,《春日忆李白》《冬日有怀李白》《天末怀李白》《梦李白》。而李白一共给杜甫写了四首诗,《沙丘城下寄杜甫》……

他虽然也想念杜甫,但他最终还是说:“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

这更多是后人的演绎和猜测,不管怎样,他们的相遇都是一场“人间美好”。

据说,洛阳在杜甫的生命中占据着很重要的地位,一方面这是他的故乡(巩义古属洛阳),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昔在洛阳时,亲友相追攀”“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等。

另一方面,或许,因为这里是他和旧友相遇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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