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被误解的渠
文/秋水
我既没有读万卷书，也没有行万里路，所以常常犯一些低级错误。当初，听说郑国渠的时候认为它定位于河南，后来才知道，郑国渠并没在河南，而是在陕西境内，并且也不在郑这个国家最初的封地——华阴县，而是在泾阳县，郑国并非国名，而是人名。郑国渠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以人名命名的水利工程！我为自己的愚昧而惭愧，为郑国渠被误解而伤感！
幸好，时光不负我，有幸和一群朋友在夏至日到来之时前往郑国渠。我们既非历史学家，又非水利专家，仅仅是游客而已，观光旅游是我们的目的。于我而言，也可借机解开心中的疑团：郑国渠到底多么宏伟浩大，居然被称为“天下第一渠”？峡谷到底多么险峻，能被称为“关中第一大峡谷”？它到底有什么时代特征，居然2016年成功申遗为“世界灌溉工程遗产”？
心情迫切，到达目的地自然很早，谁知景区还没上班。所有直达目的地的路途可能会缺少许多乐趣，不期而遇的风景往往会给人带来意外的惊喜。景区门口的三层阁楼引起了我的兴趣，登楼而望，在念天地之悠悠的同时也会感慨万物之得时。可惜，此时我想到的词语并非是“绿水青山”，而是“濯濯童山”。一个并不高大的北山竟如真理般赤裸裸呈现在眼前，绵延起伏的山脉如同雄狮猛兽愤怒咆哮，座座山峰如同累累巨石威猛冷峻，与秦岭的高耸挺拔、苍茫翠绿不可同日而语，同在关中关中大地，遥相呼应的两座大山，居然呈现截然不同的风貌！在神奇的大自然面前，一切都是被选择而已！

认知被颠覆，视野也便开阔了，心情自然也就淡定了。当沿着山路盘旋而上的时候，我不再期望能够看到多少夏天才有的百草丰茂的葱茏，只是期望欣赏浊流澹澹的泾河水。可是一路上绕过了九曲十八弯还是没有听到滚滚的水流声，甚至连潺潺的水声也没有。偶尔间，可以看到山谷有一条碧绿的玉带，如小家碧玉般楚楚动人，纤弱娇羞，碎石相伴，高山相护，不见浊流，不见泥沙。不是说泾水浊渭水清吗？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之正道是沧桑！

山毕竟是山，虽然有时难免任性，但是本性还是不会改变的。当龙须瀑、龙涎瀑、孔雀湾三处美景呈现在眼前的时候，我们还是欣赏到了山该有的惊艳。两条瀑布一脉相承又各具特色，飞珠溅玉，水雾迷蒙。龙须瀑如碎琼乱玉跳跃而下，大珠小珠落玉盘，龙涎瀑如同白练素帛，从天而降，几经跌宕，汇入泾河。孔雀湾山峰翠绿，间有岩石褐色交杂，如同孔雀展屏，如诗如画！
行走在龙涎瀑下面的峡谷栈道上，才真正感受到了自己与山和水的距离如此之近，碧绿如翡翠的水真真切切就在脚下，这水清澈碧绿绝不亚于桂林之水，温柔多情绝不输于九寨沟的水。当然，在这里你绝对会想到的就是这一渠水当年泽被百万亩良田的丰功伟绩。两岸壁立千仞，巨石巉岩沧桑威猛，看着这些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作，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女娲要炼石补天。这里每一块巨石都是悠悠历史的见证者，每一块石灰岩都是历经了风雨洗刷的精灵。山的刚强与水的柔情相依相伴的姿态给我们诠释了刚柔相济的完美！

柳毅传书洞，这是一个足以引起人好奇心的洞，它的神秘绝对配得上柳毅传的浪漫。洞口是横卧洞楣的茂盛古槐、小龙女给柳毅交家书的雕塑，主题鲜明，栩栩如生。洞内，幽深昏暗，渠水蜿蜒，潺潺而流；两侧墙壁，《柳毅传》的故事梗概分章介绍，壁画朦胧。行走其间，如同行走在龙宫，幽深清凉，如梦似幻，耳边似乎隐隐约约响起的是缠绵的爱情之曲。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最是真情动人心。只是一想起泾河龙王，心里总是不太舒服，这幅融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于一体的绝美江山图怎么无缘无故就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泾河对于李朝威来说，至少应该是很熟悉的吧，也许他当年还真到过这个被称作“西安的九寨沟”的郑国渠，领略了“人定胜天”的震撼，而自己却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吧。但毕竟瑕不掩瑜，人们记住的仍然是一个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爱情故事，明白“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

“洞天”门口，我再次感看到了自己的孤陋寡闻。赶快找度娘，方才知道了门口的楹联“袁守城通卦谙爻若神明 老龙王行云布雨泽苍生”和《西游记》第九章“袁守城妙算无私曲 老龙王拙计犯天条”的故事的渊源，看懂了旁边壁画“魏征梦中斩龙王”的内容，知道了唐僧西天取经的原因，知道了泾河龙王不仅是泾河的一河之王，还是八河的大总管，三界中司雨的大龙神······只是替泾河龙王感到委屈：一个尽职尽责的龙王，陷入别人设计的圈套，最终落得个身首异处的可悲结局！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历史和故事一样，事与愿违是常态。当我们在为泾河龙王唏嘘不已的时候，再回顾一下这条郑国渠的历史，便会释然许多。这条当初被韩国当作救命稻草的郑国渠，始于疲秦之计，终于强秦之策。郑国渠灌溉的关中地区为大秦再造了一座“天下粮仓”，它和都江堰灌溉的川西平原，南北呼应，共同构筑了秦国强大的经济长城，成了帮助秦国扫平天下的标志性工程。郑国渠建成15年后，秦灭六国，中华民族第一次基本实现了大一统，可惜“阴谋”二字似乎如影而随。

返回途中，骄阳似火，车内激情不再，车外山水依旧，景点唏嘘不断。惯看秋月春风的郑国渠会继续保持自己的沉默，任凭一渠泾水缓缓而流。误解依旧如同谷底的玉带时隐时现，此时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词语便是“上善若水”！
（2022年6月23日）
作者简介：秋水，本名魏飞，槐芽中学教师。品味经典，汲取先哲智慧；默默写作，与灵魂对话；用心诵读，传递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