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绶,字章侯,号老莲,笔墨劲利,铁线盘绕,转折方峻,沉着痛快。构图多取险正,巉岩当胸,远近劈开;留白阔朗,云烟回互,气脉一线贯通。工笔与写意互资,衣纹钩勒如金石摹印,山石皴擦兼披麻与斧劈,层层积墨,骨理森然。人物比例拉长,姿态清冷而古拙,眼神沉定,神采从容,意度不趋脂粉,风致自成一家。

  设色偏寒,青绿与赭墨互映,重处如碑阴,淡处若素绢;花木点染,繁而不乱,勾填间见水晕天成。书法入画,波磔劲拔,结体参合隶篆,气息苍莽;金石气渗入画理,章法严密而不板,寓古文讥刺之锋,喻世情兴亡之感。笔意或峭拔,或谐婉,时出怪诞之趣,以古澹驭绮丽,以清劲压柔媚。明清递嬗之际,格调高标,风骨凛然,开后学人物花木之新途,声名远被,流风不绝。

陈洪绶山水人物花卉图册·灵府微言

  疏帧巨素,空阔如秋天。右下二人,一僧披裘,眉若古松,手执锡杖;一神披甲,髯卷风雷,袍带飞扬。线法纤劲,钩挑细密,止于寸许,而气象峥嵘。大留素面,云水无踪,孤景自生旷意,清寒入骨,静定入心。

  僧容内敛,如钟藏声;神态炯然,若电照夜。二像相向,若问若答,戏台未设,剧情先鸣。点染寥寥,骨法充盈;衣纹回环,如泉绕石;须发飞动,似风破幕。笔下古雅,气骨高标,法度不羁,意脉严整。

  观此一页,可闻梵铃与霹雳并作,尘心顿歇。广野留白,容人想象;微墨藏锋,示画家胸襟。以少胜多,以静御动,境界清远。愿题一语:空阶月冷,铁甲云开;古僧微步,护法相随;烟尘不近,灵台常明。

陈洪绶山水人物花卉图册·清供荷瓶

  素笺澄静,孤瓶挺立。青釉含黛,赭斑星散,古意萧然。莲瓣含绛,莹润如露;侧叶擎碧,脉络分明。枝条斜出,若清风引袖;花心微启,似香雾初生。线法细匀,钩勒有准,纤毫不迫而骨气自足;留白广阔,气韵流通,静意沉入纸面深处。

  观其构图,上轻下稳,虚实相持。瓶颈修长,似古琴一柱;釉色晕染,若云影移墙。花与叶对举,红与蓝相映,温与冷互生,调和成雅。笔墨清简而不薄,设色明净而不浮,意妙在“以少取多”,一室顿生秋水,一案忽起远山。

  陈氏笔旨,出入工写,兼容典则与清新。花非庭院繁华,乃几席清供;瓶非贵珑宝饰,乃幽人伴友。观此,心神自静,尘虑渐消;似闻晨钟,似见晚霞。题语以记:玉唇初绽,碧掌相依;一瓶收万象,半幅藏四时;香不在色,色自生诗。

陈洪绶山水人物花卉图册·寒树鸣禽

  枯干擎天,青葭映地,疏林苍然。岩脚芒丛披拂,线若金丝;远岫叠青,层如云幕。孤禽栖干,双翎并石,啁啾含风。陈公写小景成大观,势偏左而脉走右;虚处如海,高天铺素,静涵群响。

  笔墨精严,钩线圆劲,皴点细密,染色清净。赭与青相制,土与石相依,冷暖并行而不争。干身多节,似金石残痕;枝叉尽去,显风骨孤峭。草叶层层,笔随腕转,起伏有节;鸟羽点染,黑白生辉,睛光微动,灵气满幅。

  意在情外,语在象先。静景含声,空山自响;疏林纳气,晴岚可掬。执卷入秋野,尘思渐轻。以古法开新格,以小品见宏襟。题记云:山风不歇,草色常新;鸣禽相对,胸次自宽。

陈洪绶山水人物花卉图册·岌岑绕关

  高崖拔地,纹理陡裂,棱角如斧。雾卷城台,旗竿带风,殿宇半沉云海。行道环壁,陡转如龙;树色明润,春禽潜声。陈公以小幅纳千仞,纵笔处骨硬筋健,细勾处衣纹如丝,石法用披麻与小斧,层层相叠,势贯上空。

  设色淡赭合石青,苍翠对绛,干湿交参;云头圈皴轻转,水墨堆层,留白成天。近景密而不塞,远岫淡而不虚,墙线一弧,引人入境;两行旅在坡脚,衣褶微动,脚下尘光,静中有行。笔性古拙,气脉清劲,尺幅见丘壑万里。

  意旨不在奇险模拟,贵在气象生成。崖根凝重,使城台如舟浮海;云涛腾涌,使道路接天。观人循弧壁而上,心随峰势,尘虑渐稀。收束处以枯树压角,疏枝点醒,画面顿生呼吸。抚卷长叹,山川入掌,风雨在怀,襟怀开阔,胸中自成金石音。

陈洪绶山水人物花卉图册·荒庭寒松

  残墙压角,古松孤立,风骨瘦硬。陈公以微笔写松皮,点擦相生,墨气沉厚而不滞;枯枝穿空,针叶微张,寒声似在指下。石块叠置,皴法参以小斧与披麻,干湿互转,肌理明净。画面上部留天宇阔野,烟尘全敛,澄怀坐观,胸次顿清。

  设色清淡,青绿轻晕,赭墨相倾。苔点随势,如雨初歇;杂草伏地,笔含春意。几处残迹若碑字,古味自生;近处荒台,阴影斜落,引目入深。全幅一静,无波无喧;静而不枯,润在笔端,气在骨间,沉着中寓流动,朴厚中见精微。

  意旨在格,非在貌。松以坚心撼尘世,墙以沉默托岁华;留白如风,空成万壑。观者循枝入石,再循石入云,行至无路,心忽开朗。此幅虽小,境界宽远;简能驭繁,约可包博。卷未阖,耳畔似闻晨钟;灯将暗,余韵不尽,清寒与古香同行。

陈洪绶山水人物花卉图册·云岩春树

  危峰插天,怪石回涌,皴理盘旋。陈公收笔劲挺,墨骨苍润;以小景写大势,以竖幅开深境。上留晴空,云气淡薄,远岫含青;中段树阴交映,松柏参差,花枝点绛,春意微生;近处礧磈错落,苔屑细密,砂痕隐见,境象清峭而不寒。

  勾线轻松,皴擦紧密,点苔若雨。赭墨互转,花叶微染粉红与石绿,清润不浮;松针以侧锋扫出,老干以背势劈出,筋节尽露。岩腹隐纹,水脉平铺,微波无声;土坡铺毫细扫,丛草伏地,气息安稳。通幅收放严谨,虚实同参,远近高下皆得。

  意在骨与气,非徒形貌。晴烟横岭,如琴宫调;淡日穿林,似词中清商。观此小幅,胸次若洗;心随山路盘回,眼与花光明媚。尺幅而境万里,古雅而含新机;格调高朗,风神轩举。卷终余韵不尽,静听春泉,清影入梦。

陈洪绶山水人物花卉图册·云驾神君

  空幅高阔,云气低回;丹青停驻,神道潜行。冠冕峨然,佩印在怀,手擎玉杖,袍纹细密。陈公运毫轻劲,线法遒直,回锋生筋,疾涩分明。人物端坐火云,若雷部巡行,威棱不怒自彰。墨色淡浓相生,衣缘一抹花青,品格清冷,风骨孤高,境界肃穆而静。

  留白广铺,气象高寒,尺幅容宇宙。须眉如锥划沙,袍褶似风入松,云纹盘旋含篆籀意,法古而开新。点染不多,血脉自通;结构严整,气韵充盈。观者临案,如闻金石清音,又若暮鼓晨钟,回荡胸臆,起敬生畏。此处笔简而意赅,神彩在外,余味在内,读久无尽。

  此幅以小寓大,气骨劲健,雅音苍润。若比宋调,高山流水;若参文心,筋脉条达。礼象昭明,情思深沉,足当案头清供,亦堪法帖传灯,令人再三击节叹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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