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前那床褥子

李淑娟

立冬后,天亮越来越晚,天黑越老越早,温度越来越低。

母亲打了几次电话,一再叮嘱我,天冷了,地上冻了,上下班距离单位远,晚上就不要来回跑了,住学校吧,家里有住宿用的小床铺盖。

周一下午下班后,驾车开到县城,天色已经黑透。

在母亲的催促下,父亲又担心我开车去他家走陇海路堵车,匆忙关掉正烧锅做饭的火,骑着电动三轮车,把母亲准备好的包袱送到东风路梦都城路口,等我路过。

接过包袱后,父亲说里面有两个褥子,如果铺一个太薄就铺两个。

打开包袱,熟悉的花色映入眼帘。

25年前的秋天,中师入学时,母亲为我准备的铺盖还保存着。

它陪伴我走过了三年的中师生活,当时的棉布花色依旧那么鲜艳,虽不及当下流行的琳琅满目的布料和花色,但觉得弥足珍贵。

因为那是母亲亲手缝制的。

看到这床褥子,仿佛又回落中师报到的那年,回到了那段青葱岁月。

1999年,当时母亲45岁,是中牟县最南端黄店镇绰王小学的一名乡村教师。

我们一家四口住在学校里闲置的以前蒸酒用的旧房子里,那里承载了我的童年稚语,天真无邪,山花烂漫。

那个年代的小学校,一年级教师包班,包班就是一个老师上完一天在校的所有课。

母亲刚开始腿疼,在村里卫生所,镇上卫生院,四处求医,后来找捏骨先生捏,乡村医生诊断为骨质增生,多年吃药不见好转。

1999年,母亲到市里大医院检查,才知道,是由于长期劳累,她患了股骨头坏死。

诊断结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右腿重度缺血性坏死,母亲走路有些颇,经常腿疼。

医生建议手术置换关节,但是在郑州入院准备手术时,母亲临阵脱逃,彼此而别,瞒着家人自己搭车回学校了。

害怕手术失败,还担心花费高承担不起,执拗的母亲决定在老家附近的鸭李骨科贴膏药保守治疗。

医生说贴膏药只能维持病情不发展,减少疼痛,不能长时间行走,不能干重活。

同年,我考上中师,母亲忍着病痛,依然带着我,搭上我村唯一通往县城的公共汽车,背上母亲做的这床褥子,到开封三师报到。

此后,这床褥子陪伴我中师和大专五年的读书求学时光。

18岁的年龄,不懂母亲的病痛,以为腿疼就是像感冒发烧一样的小病。

为人母后,现在想来,当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和愚蠢。

那时母亲背着行李,一步步上楼梯是多么的艰难。像极了朱自清的父亲穿过马路买橘子时的步履蹒跚。

忽然明白,父母对子女的爱,是奋不顾身的牺牲,是世界上最无私最真挚的情感,为了子女的成长学习和生活,心甘情愿,付出一切。

像燃烧的蜡烛,含泪举起火把,直到蜡炬成灰。

毕业后,这床褥子闲置了,母亲拆洗干净后,收起来了。

直到今年,25年后,母亲已经70岁,我也人到中年。

母亲仍然像当年那样,把这床被褥包成包袱。

在母亲父亲的眼里,我依然是从前那个少年,少不更事,初涉世足,所以一遍遍叮嘱,天冷身上多穿点儿,路远开车慢点儿,晚上睡觉盖厚点······

也许在大多数人眼里,这床被褥的花型很土,不及现在的羽绒被豆豆被舒适。

但是我觉得她是无价之宝,就像母亲的叮嘱,听着很絮叨,心疼得掉泪。

有故事,有记忆,有情怀,当你选择断舍离的时候,所有代表美好的东西,千万别扔。

因为你不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它们还会继续带给你,温暖与感动,和光同尘,与时卷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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