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James

川普胜选了，迪士尼华纳投回推特怀抱了，华纳也不装了：

华纳兄弟探索（WBD，下文简称“华纳”）在新领导层的带领下，正在大力扩展J.K.罗琳的“哈利·波特魔法世界”系列，其中包括HBO将小说改编为长篇电视剧的计划。

值得注意的是，华纳官方表示，新剧将有罗琳这位原作者的积极参与。

罗琳过去连续几年在社交媒体上发布反跨性别内容，引发了粉丝群体的分裂。一些粉丝对于是否支持新剧集，或哈利·波特系列的其他新作品感到矛盾。

目前看来，华纳并不打算模糊处理跟罗琳的关系，更懒得再跟她“划清界限”，以满足一部分观众之前对多样性、包容性运动（DEI）的“精神洁癖”式要求。

之前三四年，在美国DEI话题风生水起的时候，华纳作为好莱坞的一员，只能选择对罗琳坚持的争议话题低调处理，不捅马蜂窝。

而今，或许是由于很多大公司纷纷退出DEI运动，或许是由于特朗普当选，一些反“政治正确”的声音终于有机会在加州回潮。这就为华纳名正言顺地对接原著作者罗琳，大刀阔斧开发“哈利·波特”内容扫清了障碍。

罗琳与跨性别“结仇”四年

HBO开拍哈利·波特电视剧的计划，由曾参与《继承之战》的制片人弗朗西斯卡·加迪纳和导演马克·迈罗德领衔。

在11月12日的新闻发布会上，HBO 负责人凯西·布洛伊斯表示，罗琳“在选择编剧和导演的过程中非常非常积极参与”，她的反跨性别言论“并未影响到演员、编剧或制作团队的招聘”。

昨天，HBO 的一位发言人在一份声明中向美国媒体《综艺》表示，其母公司华纳“与 J.K. 罗琳合作并参与‘哈利·波特’业务已有20多年”，“她的贡献是不可或缺的。”

这份声明还说，“我们很自豪能够再次讲述‘哈利·波特’的故事——那些温暖人心的书籍传达了友谊、决心和包容的力量，J.K. 罗琳有权表达她的个人观点。我们将继续专注于新系列的开发，而这一系列的创作将从她的参与中受益。”

华纳是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主要IP拥有者和开发者。尽管图书出版并非由它经手，但构成“哈利·波特”IP主体的8部电影，以及“神奇动物”系列电影等番外剧、游戏等更多的衍生作品版权都属于华纳。

同时，华纳还在全球的环球影城中经营着哈利·波特主题乐园，包括在北京的一个。如果你想买到官方授权或联名的魔杖、帽子、魔法袍等各种IP衍生品，也必须向华纳寻求授权。

2020年6月，J.K. 罗琳首次公开表示她认为跨性别女性是男性，跨性别男性是女性后，她和“哈利·波特”和“神奇动物”系列电影的许多明星关系产生了裂痕。

包括丹尼尔·雷德克里夫（哈利）、艾玛·沃森（赫敏）、鲁伯特·格林特（罗恩）和“小雀斑”埃迪·雷德梅恩（《神奇动物》系列的纽特·斯卡曼德）立即发声，支持跨性别和非二元性别人士的权利和身份。

两大英语哈利·波特粉丝社区 MuggleNet 和 The Leaky Cauldron 谴责罗琳的观点，并断绝与她未来项目的联系。

华纳兄弟也发布了一份措辞谨慎的声明，称“多元化和包容性的文化对我们的公司及全球观众而言从未如此重要”，虽然没有直接提到罗琳或跨性别人士，但至少在言辞上，拉开了与原著作者之间的距离。

这些年来，罗琳早已将反对跨性别身份的活动，而不是哈利·波特的相关内容，作为她在线形象的核心。

今年9月10日，罗琳向在 X（原推特）上的1420万粉丝发布了英国公开招募哈利·波特、赫敏·格兰杰和罗恩·韦斯莱角色演员的消息。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罗琳发布或转发了超过200条与跨性别相关的内容（不包括回帖），以支持她的信念。她在10月7日发帖说，性别认同“仅仅是基于一个人的主观感受，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们声称有这种感受的主张”。

在同一时期，她仅发布或转发了8条与哈利·波特相关的内容。其中一条她提到，一位粉丝对她“深度参与”新的哈利·波特系列剧集感到“难以言喻”的失望，而自己听说后，“笑到肋骨疼”。

正邪对抗不变，却“正邪不分”

正如华纳评价“那些温暖人心的书籍传达了友谊、决心和包容的力量”，《哈利·波特》图书反映了文学上正邪对抗的永恒母题。

“巫师”隐姓埋名于世界的角落，“麻瓜”群体又因少数族裔身份被排挤，“家养小精灵”被任意奴役等等，这些精神内核与现实社会中一部分少数族群因其种族、肤色、语言、生活习惯等被排挤的现状，容易让读者产生强烈共鸣。

问题在于，拜登上台这几年来，承继MeToo运动等的衣钵，多样性的DEI运动似乎走得太过头，太远了。罗琳深恶痛绝的其中一条，是未做手术的男性“自我认同为女性”时，即被视为女性看待的现象。

联合国近期发布的一份报告指出，由于一些国家允许“自我认同为女性的男性”参与女性体育类别的比赛，导致越来越多的女性运动员失去机会，包括获得奖牌的机会。截至2024年3月30日，超过600名运动员在400多场比赛中失去了890多枚奖牌，涉及29个不同的体育项目。

罗琳阿姨本人也是自认为她如同自己笔下的哈利·波特一样，在为正确的事情而奋斗；她被“千夫所指”的景象，正如她笔下哈利本人，在第四部、第五部中都有过被大众怀疑的经历，那似乎在现在的她身上发生了共鸣。

一旦她觉得“虽千万人吾往矣”，进入战斗姿态，事情就彻底不好收场了。罗琳所在的 X 平台上，充满了对她鼓励的话语，因为在马斯克的领导下，X现已变成一个意识形态非常保守的地方。

罗琳表示并不担心其性别观念活动会影响她的声誉。她在今年4月明确表示，她不会原谅任何公开反对她信念的创意合作伙伴：“那些与意图侵蚀女性来之不易的权利的运动勾结在一起的名人，利用他们的平台为未成年人变性喝彩，他们的道歉可以留给创伤的去性化者和依赖单一性别空间的弱势女性。”

此时，在《哈利·波特》系列电影中的演员不得不“站队”，对给了他们舞台的原作者做出评价。扮演哈利的雷德克里夫持续表达对罗琳评论的“深切悲伤”，但拉尔夫·费因斯、海伦娜·伯翰·卡特和吉姆·布劳德本特则公开为她辩护。

这三个人是谁呢？费因斯饰演了伏地魔（Lord Voldemort），卡特饰演了贝拉特里克斯·雷斯特兰奇（Bellatrix Lestrange），而布劳德本特饰演了霍拉斯·斯拉格霍恩（Horace Slughorn）。

三个斯莱特林，他们都是原著里面的“反派”阵营，还包括大Boss本人。此情此景，可谓相当滑稽。

乌托邦碎裂，迷茫的却只有美国粉丝

娱乐行业从未遇到过这样一种情况：一个备受喜爱的、价值数十亿美元的全球大IP的唯一创作者，如此不加掩饰地涉足文化中最具争议的社会问题之一。

对许多最忠实的美国核心粉丝来说，罗琳的言论使她成了一个“有毒”（Toxic）的存在，而这些粉丝的忠诚始于25年前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并在书籍和电影系列结束后，继续维持着这个系列的热度。这让粉丝们陷入了一个矛盾的境地：如果他们强烈反对罗琳的性别认同观点，该如何面对新剧集或该系列的其他新作品？

The Leaky Cauldron（破釜酒吧）和 MuggleNet（麻瓜网）是《哈利·波特》系列中最知名的两个粉丝网站，在英语粉丝群体中享有重要地位，被视为权威信息来源。它们分别成立于2000年和1999年，曾与 J.K. 罗琳和电影制作方保持友好关系。罗琳曾在其网站上称赞 MuggleNet，并授予其粉丝网站奖。2005年，罗琳邀请两个网站的管理员前往苏格兰爱丁堡的家中，在《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发布时进行采访。

The Leaky Cauldron 网站负责人梅利莎·阿内利指出，该网站自2023年3月以来未更新其受欢迎的播客 PotterCast。

她说，“每次我们坐下来想要愉快地聊聊‘哈利·波特’，对话却变得愤怒而令人沮丧，所以我们最终没发布任何内容。这让它不像过去那样纯粹、令人兴奋和有趣了。所有这些现在都有了这样一层含义：‘你说得对，但这个故事的灵魂人物睁眼说瞎话，认为某一部分人群根本不存在？’”

MuggleNet 创意总监兼凯特·米勒表示，“十年前的粉丝群就像是一个乌托邦”。

在21世纪初，“哈利·波特”书籍和电影中关于平等和包容理念的强调，吸引了一批核心粉丝——米勒形容为“绝大多数是女性，而且非常、非常、非常酷儿（queer）”。他们因对这一故事的热情而团结一致，直到正本图书振奋人心的大结局。然而米勒认为，今天的粉丝群显然分裂了，“我认为主要是因为她（罗琳）。太多的政治因素正在干扰粉丝的热情。”

尽管存在争议，罗琳的行为似乎并未对她的财务状况产生影响，哈利·波特系列的经济收益依然庞大，包括书籍销售、电子游戏、主题公园、玩具及其他周边产品。一些粉丝呼吁抵制新系列，但效果存疑。

华纳兄弟探索近年来通过对《哈利·波特》IP的开发，持续获得可观收入。截至2021年，《哈利·波特》系列的全球总收益已达322亿美元。其中，电影票房收入约为78亿美元，占总收入的24%。主题乐园和衍生品等其他收入约为244亿美元，占总收入的76%。

2021年，中国哈迷迎来两件大事：9月，北京环球度假区正式开园，其中的《哈利·波特》主题园区吸引了大量游客。整体而言，北京环球度假区在这两年表现出色，2023年度假区商圈客流量约为1600万人次。

而网易与华纳兄弟互娱合作推出的正版授权改编手游《哈利波特：魔法觉醒》全平台上线，全国预约量超过1500万，在App Store游戏免费榜连续霸榜。9月9日上线当天，游戏在全平台获得了578万的下载量，上午8点正式开服时，大批玩家涌入服务器，娱乐资本论曾经报道该游戏一度造成一万多位玩家在线排队等待的盛况。

同样取材自哈利·波特IP的《霍格沃茨之遗》2023年2月发售，成为当年全球最畅销的游戏之一。在发售初两周内，游戏销量即达到1200万份，销售额约为8.5亿美元。截至2024年11月，全球销量突破3000万份。此外，开发商正在积极开发续作，并计划与即将播出的HBO《哈利·波特》系列剧集在叙事上有所关联。

今年，华纳兄弟探索更换管理层后，哈利·波特IP更是在全球范围内疯狂联动，合作品牌包括名创优品、优衣库、shein、the green party、奈雪、Lamy、Moleskine等，IP方华纳被吐槽“这么卖力联名，是不是要破产了”。

几个月前，名创优品（MINISO）与《哈利·波特》IP展开全球联名活动，推出了一系列周边产品，涵盖笔记本、长袜、便当盒、棒球帽、眼罩等实用性强的商品。该联名系列于10月在美国、英国、法国、印度尼西亚等地陆续上线，并在各地举办了相关活动。

在美国市场，联名产品首日发售便创下单店单日销售纪录。印尼雅加达的Central Park旗舰店在上新首周末，门店总销售额高达308万人民币，再度创下历史新高。在英国，名创优品推出了IP主题巴士，并在旗舰店举办魔法表演秀与粉丝互动。法国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旗舰店也在发售当天举行了全天候的魔法师表演。

在国内相关联名中，名创优品联动热度最高。不足百元即可买到背包的亲民售价，使其上货后秒没，跟前几次联名类似，都被部分粉丝指责“饥饿营销”。

在全球范围内，对多样性、包容性议题的接受度，远没有美国国内的自由派那么高，这个话题对其它地方的人也过于遥远。

《哈利·波特》原著对世界上的大多数读者来说，依然是一部单纯而美好的正义战胜邪恶的故事，大家仍在参与这个故事，购买IP商品，热切讨论，似乎只有北美粉丝在自寻烦恼一样。

但北美粉丝却掌握着跟他们所占体量不平衡的影响力，因为不论是电影还是HBO的剧，毕竟都要在英语环境选角，在好莱坞拍摄。

对于即将加入新《哈利·波特》系列的演员来说，一旦选角工作在明年正式启动，他们可能难以回避罗琳抛出的挑战。与此同时，美国政府可能开始推行减少跨性别青少年保护和医疗服务的计划。

MuggleNet 的凯特·米勒说：“你不能责怪某人想要工作。但互联网、粉丝群和政治因素可能会要求他们表明立场。如果不表态，人们可能会自动假设他们同意罗琳的观点。”

The Leaky Cauldron 的梅利莎·阿内利提醒美国粉丝们，四年来的粉丝抗议和对其作品的疏远“完全没有影响到哈利·波特系列的经济收益”，书籍销售、电子游戏、主题公园、玩具及其他周边收入仍然庞大。

在她看来，完全脱离不再是一个好办法：“如果所有反对的人都撤出这个领域，那就等于让罗琳独占话语权，而我们却没有能力影响对话了。”

这种前景促使哈利·波特粉丝研究专家、《非官方哈利·波特素食食谱》的联合作者泰勒·斯塔尔，对美国约250名“深度参与哈利·波特的粉丝”进行了一次调查，79%的顺性别受访者对购买该IP的新产品感到矛盾。

斯塔尔建议粉丝通过“抵消”消费行为来缓解这种矛盾。“如果你买了一个新的魔杖，能否捐出一部分给跨性别慈善机构？”

许多粉丝强烈反对罗琳的言论，但仍希望继续参与哈利·波特的粉丝文化。尽管罗琳的行为削弱了许多粉丝对她的忠诚，却似乎加强了粉丝之间的团结感。

凯特·米勒说，“放弃或关闭粉丝群并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我们看到粉丝社区的价值，我们可以爱、并享受这个系列，而不必依附于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