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一天早上,人们从家里一出来,就被浓浓的香气包围了。郑州的大街小巷,像喷了香水一样,甜的上头。
原来是桂花开了,一夜之间,约好了一样。
突然的降温,使桂花的花芽迅速分化,然后在这个早上,齐吐芬芳。
香气传导到舌尖,我便想起了桂花糖藕,莲藕,也该上市了吧。
物与物,总会在适宜的时间相遇。
花开了便有蜂,蜂来了花便开。螃蟹熟了便有黄酒,兔子肥了便有猎人。春来了大地萌动,秋来了万物结籽。
虽然这个早上,未及添衣的我冷的瑟瑟发抖,但是寒冷,使一切得以完成。
碧沙岗里,海棠果红亮亮的挂满了枝头,像迷你版的小苹果。
它们本是一家,都是蔷薇科苹果属,苹果就是野生海棠驯化培育而来。
所以天然的野生的并不都意味着好,没有科技和狠活,香甜的苹果从哪来呢?小米的前身也不过是狗尾巴草。
不过海棠也是可以吃的,摘几颗回去和银耳、冰糖、梨一起煮水,滋润。
摆在盘子里看也是不错的,它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秋子。
东海边,西连岛的渔民正把一筐筐梭子蟹抬上码头。
刚上岸的梭子蟹带着海水的咸和渔民的热烈,鲜到极点。
披着落日的霞光,坐在渔家露台,看渔船满载而归,渐渐挤满小西山渔港。
渔家有两只猫,一只叫肉松,一只叫蛋黄。它们抱着我的腿,伸爪要鱼要虾要蟹。
海风怡人,细嗅桂香,饮一壶老酒,听海浪拍打礁石,一轮明月向上穿过云层。
洒满月光的海上,仍有亮着灯的渔船在归航,马达声近,渔民的笑声也传了过来。
大运河上,长长的货船缓缓滑过邳州,船尾有妇人煮米煎鱼,岸边荻花瑟瑟。
这伟大的河流,淌过一千多年,仍然乘载着人们完成秋天的收获。
一千年里,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平滑。平滑的草坪,平滑的火车,平滑的手机,平滑的工作,人们微笑躲避、平滑交错。
一切棱角,都在时间的冲洗下完美包裹。葎草和鬼针草已被城市开除,人们也不再喜怒无常。
曾经,我也为心如止水而努力,可是现在,站在这荻花河岸,我忽然那么渴望重逢那些喜形于色的故人。
看着他们日益安静的人生,心底泛起阵阵悲凉。
不掩饰,也是需要勇气的吧。
高傲的鹭鸟拒绝伪装,它饿了,在空中转身,俯瞰着西流湖,突然笔直的俯冲,抓住水中的草鱼。
伏羲山的松鼠也在为过冬准备食物了,好在满山都是橡果,总有人们够不着的。
一阵凉似一阵的秋风让万物运转起来,柳杉结籽了,紫薇结籽了,牵牛花也结籽了。
牵牛花的籽像袖珍橘子糖,不过是黑色的,炒熟可食,止咳。
霍香开出紫色的花,准备结籽了,串串红的花也甜了,你吸过吗?
萝卜也甜了,红薯也甜了,红枣甜了,梨甜了,猕猴桃也甜了。
果子变甜,是为了让你吃完吐籽吗?草的繁殖就简单多了,它的籽如此轻盈,只需要一阵风,就能去很远的地方。
粉黛草红了,人们迷醉于它印象派的亦真亦幻。那种梦幻的感觉从哪里来呢?
轻盈中来,从朦胧中来。
一旦我们摆脱了沉重,摆脱了物质,摆脱了欲望的束缚,我们就轻盈了。
一旦我们摆脱了区别,摆脱了计较,摆脱了明烛须眉真真切切,我们就混沌了。
看不清楚,听不清楚,想不清楚,晨钟暮鼓,东窗日红,人生如戏,大梦一场。
2023年10月8日,寒露
(文章配图系作者手绘)
张新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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