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集 父亲的多重身份
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胜利召开,改革开放的春风迅速吹遍神州大地。经济繁荣起来的同时,文化教育事业也得到了蓬勃发展。在当时人才紧缺的情况下,我的父亲就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1980年秋,在家乡联合初中担纲教学顶梁柱的父亲被“挖”到万古镇高中教学。三年之后,父亲又同时收到了滑县一中和滑县三中的邀请函。不管是论名气还是论地理位置,在县城的滑县一中都远远优越于在上官镇的滑县三中,但父亲斟酌再三,令人匪夷所思地选择了滑县三中。多年以后我和父亲旧事重提,依然为父亲的选择感到惋惜,父亲却说:“滑县一中的确很好,但县城离家六十多里,远不如十几里的上官镇方便。”我马上说:“爹可以住校教书呀!”父亲反问道:“家里的十几亩地都让你妈一个人种吗?你奶奶上年纪了,也让你妈一个人照顾吗?”我哑口无言,父亲的选择是牺牲了自己,幸福了全家啊!父亲每天下午放学后都骑自行车回家,帮妈妈分担一些重体力活儿,拉粪、犁地、收庄稼、晒粮食……天旱的时候,别人浇地趁白天,我家专挑晚上,这是很无奈的选择。
父亲除了教师、农民的身份之外,1984年又迎来了他身份的升华式转变——大学生。那一年,父亲考上了河南师范大学生物系本科,圆了他高中毕业二十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的大学梦。因家里掏不起三千多块钱的学费,滑县三中答应代付,条件是毕业后回原单位。三年的大学生活使父亲变得神清气爽,四十多岁的人了依然是青春焕发。
在滑县三中的那些年里,父亲每天一大早就起床,在操场上练武术,一招一式,闪展腾挪,眼疾手快,虎虎生风,惹得不少学生非要拜师学艺。父亲说不用拜师,跟着练就是了,前提是不要影响文化课学习,而且不能学了武术去惹事。这话一出,好吧,每天清晨的学校操场,俨然成了由父亲担纲教练的武术班子。这些学生里,有的是零基础,有的是练家子,都很下功夫。后来,让父亲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练家子里,一个高二的身材魁梧的男生,名叫徐庆普,在校打架致使对方骨折,经校委会研究决定开除学籍。我父亲气不打一处来,但随后经过调查方知,对方经常欺负徐庆普班里的一个弱小同学,这次刚好被徐庆普碰上,便出手打抱不平,没想到三拳两脚对方就骨折了。我父亲严厉批评徐庆普道:“学校有老师呢,轮到你出手吗?有本事考军校、警校,以后有你打抱不平的机会!”在父亲的担保下,徐庆普总算没有被开除,第二年考上了河南警校,毕业后分配到滑县公安局刑警队工作,又经过多年的磨砺,徐庆普成了滑县公安局的副局长。
随着教育事业的发展和卫生工作的要求,有条件的高中开始设校医和卫生室。校长找我父亲商量此事,中医世家出身的父亲责无旁贷,欣然领命——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当医生了。那时候农村地区普遍缺医生,父亲是门里出身,医术也过硬,因此得以快速打开门面。除了给学校师生看病,后来学生家长有什么病症也纷至沓来。再后来,学校周边三里五村的病患者也都来找父亲求医问药。这下子,滑县三中的校长觉得尴尬了——本来刘相典是一名优秀的生物教师,硬是被自己推送到医生队伍里去了;另因给校外人员看病,还牵涉从事“第二职业”的问题。鉴于各种因素,在父亲教师生涯的最后几年,被调到滑县第三职业高中(老庙镇),教地方病防治课。作为医学课程的教师,一有病患者前来就诊,父亲就叫上医学班的部分学生在一旁“见习”,学用结合,多方受益。
退休以后,父亲在家乡开堂坐诊,成了远近闻名的中医大夫。遇到闲暇,也常教村里的孩子们练武,长拳、单刀、少林棍、长枪,无一不精。尤其是父亲耍单刀的功夫,让人叹为观止。原本以为影视剧里耍单刀发出的“啾啾”哨响只是配音,没想到父亲耍起单刀来还真是哨响连声。刀耍到最快时,周边人用一盆水往父亲身上泼,水线随着刀哨声抖落成一圈,父亲身上几乎没沾到水,这得有多么深厚的功底啊!逢年过节,父亲还和几个师兄弟舞狮子,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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