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纪霖,1957年生,上海人。华东师范大学紫江学者,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中国现代思想文化研究所副所长,华东师范大学-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现代中国与世界联合研究中心中方主任,兼任上海市社联常委、上海市历史学会副会长、中国史学会理事、香港中文大学《二十一世纪》杂志编委。先后在香港中文大学、澳大利亚国立大学、新加坡国立大学、哈佛大学、台湾中央研究院、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和法国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日本爱知大学、东京大学担任高级访问学者或客座教授。主要从事20世纪中国思想史与知识分子的研究以及上海城市文化研究,近著有:《家国天下》《中国知识分子十论》《启蒙的自我瓦解》(合著)、《大时代中的知识人》《近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公共交往》(合著)、《启蒙如何起死回生》《当代中国的启蒙与反启蒙》等。

许纪霖教授以知识分子研究久负盛名,一直以来他持续关注学界前沿和文化热点,在历次重要的思想论争中均有不容忽视的声音。

《家国天下》这部著作的问世,可以说是其在思想史领域内的深耕之作。

什么是“中国”?许纪霖表示,中国是一个动态的、随着时代变化而不断变化的历史概念。从时间上来看,中国就是一个贯穿始终的文明共同体;从空间上来看,中国则是一个多文化、多个政权的复合体。

在这个复杂的体系中,多种文化、多个政权并非割裂,而是相互交织、相互影响。因此,中国是由多元文化、多个政权和多种力量共同构成的复杂体系。

什么是中华民族?许纪霖认为,中华民族是一个近代的概念,最早由梁启超提出,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民族,而是与近代国家一起打造的国族。从族群、民族、国族三个不同的民族概念进行比较,他强调国族拥有独立主权的特性。  

许纪霖认为,“多元”意味着各兄弟民族各有其起源、形成、发展的历史,文化、社会也各具特点,从而区别于其他民族;“一体”就是各个民族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已结合成相互依存的、统一而不能分割的整体。也正是“多元一体”的贯彻与落实,我们中国的疆域安定和民族和平才得以延续发展。

在《家国天下》这部著作中,许纪霖有一章节专门分析“五四”。“五四”是一场爱国主义运动,特别指出的是“五四”不是一场简单的爱国主义运动,而是一场有世界主义背景、有世界主义关怀的爱国运动。

1919年5月,北大的学生傅斯年、罗家伦等人听闻巴黎和会上政府要签订条约,将山东、青岛的权益转让给日本,他们愤怒了。

愤怒不仅是由于中国的权益受到侵犯,还因为这违背世界公理。当时的世界公理,今天叫普世文明,是各国遵守的普遍法则、价值。

我们今天捍卫国家利益,要学会用国际社会听得懂的文明语言来告诉全世界。一个最高层次的爱国是有世界主义情怀的,用普世文明来为自己的国家利益辩护。

同时,也要用人类的价值来检验自己的国家利益,是否合乎普世文明。这是我所要强调的爱国和爱世界的关系。

很多年前,香港拍摄的杰出华人系列电视节目,有一期是访谈余英时先生。“我在哪里,中国文化就在哪里。”余英时先生掷地有声。

其实中国有政治的中国,有地域的中国,还有文化的中国。余英时先生所关心的中国,展现的中国,是文化的中国,它其实是超越于民族国家的疆域之上的。

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同时,当知道世界有多大的时候,其实内心对身边的人、事物都会产生温情和敬意。很难想象一个睚眦必报、斤斤计较,经常与邻居吵架的人会对家人有温情和敬意。

许纪霖认为,如果要爱国先从爱自己的家人,爱邻居开始爱起,这是实实在在的爱国,然后拓展到爱世界。

今天中国的民族主义很强烈,网络上有各种各样的小粉红,爱国调子唱得很高。但我比较欣赏的是网络上的一句话:爱国很容易,但爱自己的邻居很难。

如果我们住在一个小区里,不愿意搭理自己的邻居,他姓什么,家里几口人,恐怕我们一辈子都不知道。

所以,会有一些社会新闻,一个老人在家里过世了,半个月后尸臭味出来了其他人才知道。这在传统村庄里很难想象,但是今天人与人之间变得很陌生。

爱国,可以先从身边爱起,如果有余力再扩张开来,然后再来爱这个“国”。爱国不是抽象的,不是“身许国家”就是爱国。

身体和灵魂可以分离吗?我们很难想象。正如“家”和“国”是无法分离的,中国的传统儒家就从自我开始,然后放大到家,再放大到国,再天下。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有它的深刻道理。儒家思想不仅考虑的是国家,更多地考虑的是人类,从来不是从狭隘的一个民族角度来思考伦理大问题。

如何处理个人和家国的关系,许纪霖认为,“以出世的精神入世,以入世的精神出世”。在他看来,它恰恰反映了个人与家国天下的双重性质。

当我们入世,实践我们情怀的时候,切莫抱有一种功利之心,要以一种出世的态度、超然的态度入世。

不问收获,只为耕耘。这是一种理想主义的姿态,而不是功利主义的,然后我们才可以抵挡住各种各样的诱惑。

我们看到了太多的人,一开始是有情怀的,入世以后慢慢变了,这就是因为缺乏一种出世的精神来入世。

所以入世和出世之间,家国天下的情怀和保持自己个人自由的心灵之间需要一种张力和平衡。

许纪霖由内而外散发着知识分子的浪漫情怀和理想主义,他所理解的中国人心中的家国天下。他强调,读书人该有家国天下的情怀。

许纪霖表示,《家国天下》这本书主要讨论的是“认同”这么一个主题。这个话题其实很大,我把重点放在“家国天下”上面,家国天下对我们来说是一种情怀。如果没有这种情怀,这个话题很无聊。

特别是在我们这个时代里,知识分子唯一共同的徽记就是有情怀,这个情怀就是家国天下的情怀。

家国天下按照儒家的说法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实际上任何一种文化和宗教最后都有一个问题要解决,那就是:你的人生意义何在?你活着为什么?

对一个基督徒来说,人生的意义是救赎,一个基督徒的一生是救赎的一生;对于一个佛教徒来说,人生的意义是解脱,人生是苦海,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最后你要超越轮回然后从凡俗中解脱出来。

但对一个中国的知识分子来说,人生的意义是实现道德圆满的人生。德行圆满不仅仅是修身,而是要通过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外在的功业,来实现自己人生的完满。

家国天下,它具有强烈的中国本土性。一个读书人区别于一般人的根本所在是和这个有关系的,他要有强烈的家国天下的情怀。

许纪霖谈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我们今天所说的家是小家,但在中国传统文化里,家没有那么小的,都是大家,通常指一个大家族。

“家”形成一种关怀,是我们认同的值得情感投入的对象。当你离开了自己的家以后,才会真正感受到家的重要,感受到认同的重要。

特别是到了老年,更有种叶落归根的感觉。家国是无法被剥离的,和情感有关的东西。

家是根深蒂固的,它是一种基因、一种血脉,是内化在你的生命中的,无法把它剥离掉。

当然这种根源感不仅和你的老家有关,也可以和你的新家有关,比如你长大后生活的城市,也可以成为你另外意义上的家。

许纪霖指出,所谓家的情怀是广义上的,大到和中华有关,小到和城市有关,甚至和你的家乡、拟的学校有关。这种情怀在我看来恰恰是家国天下情怀的一个起点。

所以,当我们说怎样爱国的时候,不要说大话,先从身边的事情做起,这是最重要的,这是你情怀最直接的体现之处。

当然,如果你的情怀仅仅停留在爱家,说明你的情怀还不够大,充其量你只是一个地方精英而已。

许纪霖表示,天下,用古代的话说是天下人之天下。Nation这个词含义是很丰富的,既有一个制度的含义,同时也有文化、历史的含义。有了国,才有天下。

中国文化有个很重要的特点,它是天下主义的。种族主义和民族主义是近代科学的产物,古代人没有这个观念。

(参考文献:《家国天下》、澎湃新闻、东方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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