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儿子好想您

——谨以此文缅怀母亲逝世17周年

张百川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娘啊，儿子真的好想您。您在哪？您听见儿子撕心裂肺地哭喊了吗？儿子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我的娘啊！

那是2006年3月12日晚，其时我漂泊深圳打工，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一夜无法入眠。心里头觉得特别堵，特别难受，总预感到将有什么事情发生。凌晨六点钟，突然接到了弟妹从老家打来的电话，哪会想到竟是我娘过世了。我一下子全蒙了，顿感眼前一片漆黑，天都塌了，心都凉了，腿都软了，脑子里全是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缓过神来。想到自己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娘了，再也见不到深爱我的和我深爱的娘了。我哇的一声哭出来。今后的日子，我该怎么活？我该怎么办？顿时瘫坐在床上号啕大哭，悲痛欲绝，一度抽搐伤心晕了过去......

娘啊，我的亲娘。那年您才57岁，我也才34岁呀。我是家中长子，最小的妹妹还不到20岁。我的第一反应是如何立刻飞到娘的身边，于是电话联系在深打工的妹妹，火速买好返家的火车票，踏上了奔丧的列车。

火车在京广铁道线上一路驰骋，而我总嫌速度太慢，更是无心观看沿途的风光。悲痛填写了我的心房，就连火车行驶发光的叮咣叮咣的声音，多像是失去至亲的哀思鼓乐，而随着列车的奔驰，娘的音容笑貌萦绕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我娘蒋乐云，娘家是同村对门蒋家院子。长辈亲切称呼为乐再，平辈叫乐云嫂。1970年嫁入同村禾嘉，1972年生下的我。

娘是家中长女，下面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外公是个理发匠，在生产队大集体时，长年在邵阳武桥潭溪一带授徒与给人剃头。其时舅舅与姨妈年龄尚小。妈比小舅大了整整22岁，小舅也只比我大了一岁，从小就是一个班读书的同学。生产队出工和家里事务操持多是外婆和娘为主，长姐当母，舅舅们与娘的感情也一直非常深厚。

娘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没见娘有停下来歇息的时候。那时，除了在生产队出工，娘每年都要喂三四只猪，印象中娘整天不是下地干农活，就是扯猪草，上山砍柴、摘茶。晚上停下来为我们兄妹浆洗衣服，纳布鞋。为了贴补家用，挣点额外收入，娘还经常去二十里外的冷水江煤矿挑煤，去山里帮人扛树和卖苦力挑脚。甚至还主动帮助那些劳力缺少的人家义务干活。娘靠勤劳赢得了乡亲们的特别尊重。

娘的一生是善良的一生。娘小时候只读了四年级的书，但非常明事理。娘向来同情弱者，从不欺凌别人。娘尊重老人，疼爱孩子。主动帮老人挑水，只要有空就主动帮别人带娃。那时，常有安徽逃荒人路过，每次都是大方施舍。记得在我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春季扯完猪草后在家斩青苔（盖秧苗用），不小心伤了二根指头，十指连心，我痛晕了过去，娘心疼得大哭。一边又赤着脚背上我一口气跑了三华里，送我到当时的乡卫生院就诊。那段日子，娘整日以泪洗面，后来又帮我去问了村里的巫婆信了迷信。我当时心里还暗自责怪娘封建迷信，却全然不知儿子在娘心中的重要性。

娘是孝顺的一生。自嫁到我们家，20多年从未和公爹公婆红过脸吵过架，和睦妯娌，对公爹公婆讲话小声，顺情顺理。每次家里做有好吃的，都是先盛上一碗让我端给爷爷奶奶。爷爷活到83岁，最后的二个月得了风寒，娘都是尽情服侍，数九寒冬，北风彻骨的冷，爷爷躺床，最后大小便失禁，爷爷所有的换洗衣服都是娘在浆洗。娘对父母的孝顺言传身教，如润物细无声般深深地影响着我，教育着我如何做人。

娘对我特别疼爱，我从小特别黏娘，娘走到哪都会把我带到身边。我就是娘的小跟班。带我去砍柴，带我去山上摘茶，谁家老人过世，娘也会带上我一并前往吊唁追思。听奶奶讲过一件事，小时候娘带我去菜园摘菜，那时我一岁多的样子，菜园下面是一块田，土坎非常高，约有10来米，我一不小心摔了下去，娘拼了命地跳下去，看我有没有摔着。结果到了下面田里，看到我没事，还在笑呢。娘长嘘了一口气。我娘身上却是被刺得血迹斑斑。

娘也是自信乐观的一生。一来因为我做事勤快，二来特别听话。再加上我从小学习成绩特别好，小学班上第一，初中每每全校第一。这成了我娘心中“骄傲”的资本。我娘逢人便讲：这是我大崽美春，做事勤快第一，听话孝顺第一，末了再加上一句：当然读书也是第一。这时，别人就会夸我娘命好，将来有福享的。我娘听了甚是高兴。娘在家里人缘特别好，待人处世总是乐呵呵的，笑脸相迎。每次别人到我家，总是大方地拿出她酿造的糯米甜酒，再炒上几个菜招待。

我娘为人特别自信乐观，遇上难事，很少皱眉。总讲：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我娘身板结实，1米63的身高，身体健壮，这在南方的农村，显得很是高大。娘年轻时每次挑担能挑160多斤呢。每每遇到家里困难少钱花，娘就凭着一身力气去深山扛木，去挑脚挑煤......

1987年我初中毕业，被择优参加中专考试。那年暑假，我和弟弟天天上山砍柴，转眼两个月过去了，中专录取通知书陆续下来了，我却迟迟没有。娘说：崽呀，别人的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你的怎么.....该不是没考上吧？我说：娘，如果中专考不上，我就跳泥吾冲水库。娘一听，抱着我大哭起来。我笑了：娘，我是吓你的。儿子怎么会考不上呢？我可是学校第一名呀。我的重点中专录取通知书直到9月18日才下来，我娘高兴坏了。与父亲商量，摆上酒席，又在村里放了一晚的电影庆贺。

毕业后，我被分配到邵阳市国企，六年后结婚成家。后来国企改制下岗，这是我一生中的至暗时刻。我们夫妻为了谋生，无奈只好南下深圳打拼，无奈将大宝放到乡下由我娘抚养。二宝出生，娘又高兴地从乡下挑来米酒、鸡、鸡蛋到邵阳精心照顾坐月子的儿媳......娘最心疼我，而我也最爱娘。娘把我当作她的全部，娘又何尝不是儿子的全部呀。

历历往事就好像发生在昨天，如今娘永远离开了我。平时回到家，离家好远，我就大喊一声娘，娘就会高高兴兴地出来接我：春崽回来了。让娘好好看看，你又瘦了。肚子饿了吧？娘去给你做饭吃。娘拉着我的手总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可是这次回来，看到的却是娘冷冰冰地躺在棺材里。时值农历二月，外面淅淅地下着雨，还夹杂着雪。刮着冷冽的北风，连老天爷也在为我失去娘亲而悲风怒号呀。想到娘崽俩从此阴阳两隔，再无见面之日。我一头撞到了娘的寿木上，顿时头上鲜血直流。我大声喊道：“娘，不孝儿回来看您来了。娘，儿子不孝啊”。儿是娘的心尖肉，儿哭娘来断肝肠。

青山无语，九天寒彻。慈母仙逝，鹤鸣低回。音容宛在，母仪千古。儿孙满堂，无力回天。料峭春寒的二月，我们儿女们在娘的灵堂前长跪不起，痛哭追思娘一生的恩德。

苦难的娘啊，清贫善良的一生；助人为乐的一生；善待长辈的一生，疼爱儿女的一生。您尝尽了人间疾苦，您的爱洒播人间。此去天堂，一路走好。

尽管我们知道：您走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娘心爱的子孙，独自去了西方极乐世界。门外雨淅淅，天地昏迷，青山含悲，江河失色。

可儿女们还是在撕心裂肺地哭喊。娘啊，您的离去，给我们子女留下了巨大的悲恸。留下了无法抹平的巨大创伤。您的音容笑貌永驻儿女们的心田。

娘啊，我的娘。

您就这样走了，

任凭千呼万唤，

再也听不到您半句回应。

娘，您就这样狠心抛下子孙离去？

娘啊，我亲爱的娘。

娘啊，我敬重的娘。

您哪怕就说上一句半句，

再看上孩子们一眼。

再在我们面前念叨挂念，

再千叮咛，万嘱咐。

我们依旧欣然。

娘啊，我亲爱的娘。

您的离去让我们痛彻心扉，

来生还做娘的儿子。

娘的离世，

儿子心如刀绞，泪如泉涌。

青山含泪，江河呜咽。

仙鹤无语，大雁悲鸣。

您的谆谆教诲徘徊耳际，

您的无私母爱铭刻心中。

娘是我们的家啊。

娘没了，家就没了。

娘啊，在这个世上，

天上人间最遥远。

阴阳二隔最悲伤，

生离死别最痛苦，

无处喊娘最凄凉。

春风化雨，思念绵长。

为什么至亲的人会离开？

我想娘是提前去天堂，

帮儿女布置好家。

就像这辈子，

未享清福却日夜操劳。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想到娘亲离我去，

我往何处唤亲娘?

您长眠，我长念，

娘啊，待儿了却生前事，

奔赴天堂与您细话家常。

娘的丧事一共办了5天，在这5天里，我整日以泪洗面，连续五天都没睡过一次觉。困了累了，就在灵堂边小眯一会。娘生前早几年就对我讲过，她百年之后丧事要办热闹些，和尚道士都要请。于是，我们便尊重娘生前的遗愿，热热闹闹，风风光光地为娘办了丧事。出殡那天，天气突然放晴。娘的生前好友，家里的亲朋，乡里邻居，一共好几百人敲锣打鼓，悲乐喧天，鞭炮齐鸣地送了我娘最后一程......

在家为娘守孝七天，我又像一棵无根的小草浪迹深圳。此后没娘的日子，我心如死灰，我一年多都没见开过笑脸。多少次，无眠的夜晚，儿子独自徘徊在深圳深南大道立交桥上，看到街道的繁华，观看来来往往的车辆，几次都想跳下去，寻找我的亲娘。但想到还有年幼的儿女，还有善良的妻子，我走后，她们又怎么生活？

今年清明，我为娘撰了一篇祭文。奉上肉食瓜果，长跪在娘的坟前，恭敬诵读：

呜呼吾母，突赴黄泉。寿五十七，人生苦短。育有四子，春景风香。育我兄妹，艰辛备尝。经日劳作，身体堪恙。

吾母乐云，建国同龄。家中长女，姐弟有五。外祖理发，常走邵阳。农活家务，极力担承。照顾弟妹，长姐模样。

吾母一生，终日劳作。操持家务，犹擅农活。养猪摘茶，插田双抢。终日劳碌，未见清闲。扛木挑脚，劳力为家。

吾母高风，首推善良。尊老爱幼，兄友弟恭。妯娌和睦，互帮互助。同情弱小，济困扶弱。善待亲邻，名播四方。

吾母高风，孝顺父母。长辈年高，悉心照料。但有卧床，终日服侍。天寒地冻，浆洗衣裳。孝顺公婆，全村榜样。

告知吾母，祖德庇佑。孙女张婷，硕士毕业，选调考公，耀祖光宗。张诗张欣，大学在读。孙子张弘，国之栋梁。

呜呼吾母，您升天堂。十七春秋，日思夜想。诞辰忌日，无不祭祀。孙子孙女，承您所愿。勤奋读书，孝友传家。

泣血吾母，九泉安息。今岁清明，子孙全到。个个虔诚，坟前怀想。祖母深情，日不敢忘。贡品美酒，悉数收藏。

尚飨

不孝儿：美春率全家泣告

二〇二四年四月四日

日月荏苒，岁月如梭。娘离开我们整整十七年了。但在我的心里，娘一直就在我的身边，未曾离开我半步。娘的勤劳，娘的善良，娘的孝顺，植入我的骨髓，形成了儿子的人生座右铭：心存良善行正义，人当正直品自高。

娘啊娘，只要看到娘的字眼，看到妈妈字样，儿子总是不能自己，热泪盈眶。

我第一次睁开眼睛，

看见的是你。

我第一次哭泣，

为我擦干眼泪的是你。

我第一次跌倒时，

搀扶的是你。

我第一次喊妈时，

最开心的是你。

我第一天上学时，

为我拿书包的是你。

我最亲的娘啊，

最爱的也是妈。

心疼岁月染白，

您的头发。

有妈的孩子，

就是有根的娃。

没娘的孩子，

就是一根草。

谢谢娘给予了我

一个幸福的家。

如今我也白发，

更想我的妈。

再喊一声娘，

谁人来回答？

岁月无情啊，

娘去了天堂。

儿好想娘啊，

夜夜入梦乡。

儿好想娘啊，

娘究竟在何方？

娘啊，我的娘。

儿再次回家乡。

再也听不到娘的叮嘱，

再也看不到娘做的饭香。

没有娘的家呀，

儿感到凄凉。

回头想一想啊，

对不住我的亲娘。

娘在世的日子，

我何不多回来几趟。

娘啊，儿子真的真的好想您。

二〇二四年五月十五日

深夜于浙江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