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除了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空间距离,也拉近了童年与中年的时间距离,但我们的世界也越来越孤独,孤独到你的记忆只有自己懂得,别人似乎是空气般存在着。      

不经意间在抖音上刷到了一个直播,粒粒饱满的芝麻,经过主播在锅中翻炒一番后倒在面板上加盐用擀面杖碾碾,立即变成沫儿状,美其名曰:芝麻盐。用刚出锅的馒头蘸着芝麻盐,光看主播吃到嘴里那一刻的陶醉感,足以让你隔着屏就能嗅到芝麻盐的香咸味儿……    

看着主播吃着芝麻盐的满足感,我的眼睛逐渐模糊了,时间在不停地向后倒退着,定格在了那时,那地,那一群人。    

小时候,时值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期,那时的中国时政不稳,民生凋敝,能吃饱饭便是最大的理想,尤其是关内。我生长在中国的最北方,虽然是极寒地带,但却不缺少粮食。虽不能吃佳肴珍馐,但温饱绝对不成问题,甚至有时还奢望能有美味改变一下窝头和咸菜的不变搭配,于是,每年就很盼望关内飞跃千里寄来的芝麻、核桃和红枣,当然一年也就只有一次,那就是过年。也许现在没有人稀罕这些被时代抛弃的小零食,但那时它们却寄托着我们渴望改善生活的希望。河南和过年这一对地名与传统节日并不搭配的词语,便愣是被我给拴在了一起,那根线就是老家的味道。    

每当春节到来时,当父亲提着一个用粗布缝制的写着寄件地址是“河南”的包裹走进家门时,我们子妹就会不约而同并迅速地聚拢到父亲身边,双眼放光,每一双眼睛此刻仿佛都是利剑,直击那神秘的包裹。母亲呢,则是不慌不忙地用剪刀细细地挑断边缘的线(为什么不直接剪破包裹呢?后来,我问过母亲,母亲说那时买块儿布都要布票,这布精贵着呢,纳个鞋底,做个鞋里子,都是好布)。现在的孩子无法想象,也不会相信那时人们的节俭程度,也无法理解老一辈人的做法,因为他们永远不知道挨饿受冻是什么滋味,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因为我曾经在冬天里,给饥寒交迫的人送过热汤和窝窝头儿,受恩惠者眼里的无奈、心酸和泪水,让我明白了生容易,想活着不易。    

母亲打开包裹后,总会说上几句,“这是老家的特产,咦,怎么多了几个核桃?嗯,比去年好像多了点……”之类的话,母亲的眼睛好像是一杆秤,眼一看,手一掂,便知多与少,那时着实佩服母亲的聪明。然后,把不同类的特产分开,最有利用价值的便是那颗粒饱满的芝麻。    

核桃往往被母亲分成三份,我们子妹人各一份,红枣则分成四份,三份分给我们打牙祭,一份用来每次煮粥时放入两颗改变一下粥的口味。(当然,有时只会有核桃或红枣,但芝麻几乎年年有,也许是爷爷奶奶想让我们不忘家乡情吧,而或是对父亲的惦念)那么,芝麻呢?母亲会小心地放在袋子里,每当需要改善生活的时候,便拿出一小份儿炒熟,然后放在面板上,加入盐粒,用擀面杖反复碾压,直至成为沫儿状,而后收到碗或盘子里,端到桌子上,让我们夹到干粮(指窝窝头儿、玉米面饼子、玉米面与白面两掺儿的发糕等)里,这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确是人间美味啊!    

最有趣的是,我们经不住刚刚炒出来的芝麻香味儿的诱惑,趁母亲转身拿盐或摆放面板之际,悄悄地伸出小手去捏一小撮儿放进嘴里,也会在母亲刚擀完芝麻盐还未装盘之时,用指尖沾芝麻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入口中,满足地咂着嘴,窃窃地笑,有时也会遇到母亲的嗔怪,但我们从来不介意,下次依然如此。父亲看到此景,往往是与我们同谋,如果遇到母亲责怪,父亲总是那句话:“孩子们缺嘴啊!”然后,就会沉默地吸起烟来。其实,那时我们家的生活条件比起关内的大多数人家已经算是好的了,至少是吃得饱的,衣服是向来不会打补丁的(7岁那年,我随父母回关内探亲才知道,穷苦似乎是乡亲父老的代名词,温饱是亟待解决的基本问题)。    

锅里噼啪噼啪作响的芝麻粒,面板上被碾压的芝麻盐独特而诱人的香味儿,我们子妹看着母亲擀芝麻盐时的垂涎欲滴的表情,还有那一家人吃着夹着芝麻盐干粮的说笑场景……在那个荒寒的时代,都是冬天里最温馨的故事,深深扎根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忽远忽近,成为了模糊而又清晰的永久怀念。    

老公是吃着中原和南方饭长大的“混血儿”,当我把网购的芝麻盐打开放在他面前时,他自言自语地说:“真香啊,不用尝就知道一定很好吃,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很怀念啊!我妈当年也给我们擀过芝麻盐,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于是,芝麻盐再次回到我们的生活中,也成了老公每天必备的早餐佐料,我也依然喜欢用指尖沾着芝麻盐吃。    

时过境迁,芝麻盐已经被时代推进了历史的长河中,但那一抹朴实无华的心意却如生命的浪花一样,在记忆中跳跃,让你不知不觉会哑然失笑,而或泪眼婆娑。 芝麻盐的味道氤氲在梦中,飘向远方,飘着,飘着,就飘进了一代人的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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