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意云何——文人字与禅心》
书法展
▲ 《何处有今日》 胡赳赳书
五一前夕,作家余世存和胡赳赳的书法展《于意云何——文人字与禅心》将在北京798艺术区太和艺术空间开幕,展览持续到5月13日。
余世存和胡赳赳近期分别出版了新书《打开金刚经的世界》和《碧岩录今释》,这两本书是他们对禅宗经典《金刚经》和《碧岩录》的个体化体悟和阐释,这次展览可以看作他们思考和体悟中华禅宗精神的心得呈现。
二人为公众熟知的身份是读书人、作家、文化学者,在以当代艺术为主流的798艺术区,这样的展览是不多见的,公共知识分子进入当代艺术的话语空间,扩展了观众的眼界和艺术的边界。
▲《于意云何》 余世存书
在胡赳赳看来,他和余世存的书法都属于文人字,是在读书、写作之余的书法创作,有别于职业书法家的职业化创作,笔墨中才能传达出一种松弛活泼的状态。
著名美术家、艺术教育家陈师曾在论及文人画的特点时,这样写道:
何谓文人画?即画中带有文人之性质,含有文人之趣味,不在画中考究艺术上之工夫,必须于画外看出许多文人之感想。
元代画家倪云林自论画云:“仆之所谓画者,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
文人画的风格描述,用来形容文人字也是十分贴切的。
通过《于意云何》展览上的书法作品,观众能从一个侧面感受中国知识分子和读书人的精神世界。
▲《与老僧作个无缝塔》 胡赳赳书
本次展览的策展人,太和艺术空间创始人贾廷峰认为,胡赳赳和余世存不是躲在书斋里的读书人,他们身上都有真实生活的实践,都有面对人生困顿时光的经历。
“读书化解了他们内在的焦虑,与生命发生了关系,这样读书才有意义。”
胡赳赳和余世存的书法作品里,有他们对文字的理解,对义理的理解,对人生的理解。
而在职业书法家的作品里,观众很难看到创作者的内心情感。
“恰恰是这种身份,让他们的学识、境界和人品,在作品中凸显出来,也许他们的技术不那么纯熟,可正是这种颤颤巍巍的感觉,最能打动观者。”
▲ 余世存抄写个人著作《己亥:余世存读龚自珍》 片段
在贾廷峰眼里,胡赳赳和余世存的字都有一个特点——温润如玉。
“余世存的字平实而羞怯,胡赳赳的字给人一种禅机的感觉,斩钉截铁,十分痛快。”
“他们的字都有一丝古意,一丝天趣。”
贾廷峰认为,任何一个艺术作品,如果与艺术家的生命发生不了关系,就是伪艺术。
▲《体露金风》 胡赳赳书
从事书法创作的人有三种不同的状态,呈现出三种不同的风格,第一种是职业书法家的作品,第二种属于文人字范畴,第三种是方外字(道士和尚的书法)。
在古代,这三种身份有时会体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例如智永和尚、董其昌、怀素、八大、石涛等人,他们具有复合身份,所以境界很高。
当代人通过三种门径,进入书法的世界,最终目的都是通过书法创作体悟大道。
胡赳赳表示,文人书法创作观念认为“书法末技也”,读书第一,写文章第二,书法第三。
读书做学问是根本,有余力才写点文章,写文章之外有余力,才会写点书法。
▲《净心》 余世存书
策展人贾廷峰也是余世存和胡赳赳的读者之一,他认为二人书法创作所呈现出来的风貌,与其文章和人生状态有直接对应关系。
十年前,胡赳赳离开供职12年的《新周刊》杂志社,成为一位专心做学问的读书人,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开始了书法的创作。
“我必须要有书房,才有可能写书法,之前职场的状态每天忙忙碌碌,是不可能拿起笔写字的。”
在胡赳赳看来,文人书法创作也是一种媒介,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遇到送茶的朋友,胡赳赳一般会在包装盒即兴题字,再给朋友寄回去。
此种文人间的趣味,古代书家间的交往中也常有,例如王羲之的《奉橘帖》,米芾的《珊瑚帖》,如今都成为了经典名帖。
▲ 胡赳赳在包装盒上的即兴题字
▲《如何是赵州》 胡赳赳书
在余世存眼中,胡赳赳作为马一浮学派第四代学人,与传统文脉天然相通。
十年前,胡赳赳的爷爷过生日时,请余世存写了一幅字,上书“心物一元”。
“当时我受新文化运动的影响很深,还站在现代性的立场打量传统,对文人画敬而远之,而他很早就接受了传统文化的思想,比我走得远。”
余世存说赳赳的字像他的人一样,有一种高古之气。
胡赳赳也有多篇论书法的文字,他认为书法与个人修为之间有直接关系,书法背后的功夫在于去掉身上的各种习气。
“书法虽然只是笔墨的表达,但是所传达的信息是多元的,它与人的境界有关,与人的表达方式有关,与人的创造力有关,与人的价值观有关,与人的审美有关。”
“写字要守正出奇,字的重心要稳,同时每一笔都要出人意料,就像一个舞者的姿态一样。”
在《碧岩录今释》一书中,胡赳赳针对100则公案写了100篇阐释文章,他对禅宗思想的体悟,让其在书法创作中找到了一种“笔在意先”的气息。
“不要设定好这幅字要如何写,顺着你手中的笔走,你体现的是笔意,而不是我意。”
在他看来,“我意是造作之意,而笔意是一种天然之意。”
“我不要求自己非得把字写成什么样,当我写第一笔的时候,才知道第二笔该怎么写。”
这让人联想到《箭术与禅心》一书所描述的,“你会感受到箭遵循自己的意志射出去了,而不是‘我’让箭去往了何处。”
▲《受持》 余世存书
▲《生命的奋进》推荐序摘句 余世存书
书法的最高境界,一种是孩童写的字,非常天真,一种是饱学之儒写的字,学养深厚。
余世存说自己和胡赳赳的字,都属于后者。
他认为写字是一件业余的事情,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写字对于我就像喝酒一样,是一件愉快的事,但是人不可能天天都喝酒。”
与赳赳相比,余世存的书法呈现出另外一种风格。
因为从魏碑和汉碑中获得滋养,余世存的字给人一种厚重感,尤其注重法度。
“我的字跟我的人一样,看起来很老实,很正。”
一个人要把字写正很难,因为正的标准是止于一,你必须安定下来,不能心浮气躁。
在胡赳赳看来,“余世存的字很正直,一丝不苟,没有张扬和夸张,也没有畏畏缩缩,十分坦然。”
“字里行间有一种很匀称的感觉,笔画交代很清楚,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君子之气。”
▲ 《缘起 希有 无为》 余世存书
▲《着草鞋便行》 胡赳赳书
余世存与胡赳赳的友谊,颇有君子之交的感觉。
疫情三年,余世存在家中临碑帖一百多种,后来与大生刘蟾、十年砍柴、胡赳赳、李韬约定,每个节气大家各写一幅字,后来又有方晓的篆刻,在自己的公众号上展示,这样一直坚持了下来。
在余世存看来,书法艺术是现代人规训自己、安顿内心的一种有效方法,书写类似一场与自己对话的过程。
“如果太执着写字的意义,就很麻烦了,如果只追求书法流动的线条本身,就能让自己的身心安顿下来。”
中国古人提倡六艺之学,即:礼、乐、射、御、书、数。
余世存认为,射箭的技艺与认字结合就是书法,字写得好不好就跟射箭一样,一定要射中靶心,每个字都是有标准的,并不是如某些人所说“胡乱写就是表现个性”。
“一笔写下去,就像一只箭射出去,如果它不是活的,是僵化的,就是没有射中目标,没有给线条提供生命力,没有给它提供能量,这个字就活不起来。”
“这个字被你写下来,脱离了你的控制,立在纸上,距离它本来的样子有多远,人是能感受出来的。”
在余世存看来,一个字本来的样子,就是书法的法度。
▲《应化》 余世存书
▲《应无所住》 余世存书
《金刚经》是余世存多年持续研读的一部经典,这次展出的作品,有余世存抄写《金刚经》的原句,也有他过往文章里提到《金刚经》的句子。
“随着年龄的增长,除了写作之外,我希望能通过书法回归到一种大道至简的人生状态,用书法呈现出自己的思想和感悟,希望未来更多的给大家写字。”
他眼中书法的作用,正如孔子所言,目击而道存。
对于一位理想主义的知识分子而言,书法是一种全息的表达媒介,消弭了时空的距离,直击人心。
“我希望未来与社会和读者结缘,不再仅仅以书籍的形式,而可以用书法的方式结文字缘。”
余世存想起弘一法师当年在泉州承天寺,定期都会走到巷子口,坐在路边,遇到路人求字,就会题一幅字,结个善缘。
在他看来,弘一法师是通过书法来传法的。
书法一入怪相,便落耽境。初或有脱俗之貌,终至于死窠之壁。
读帖须读人,以字形为准,则成字匠;以人文为准,则见气象。
秃笔之趣,如训钝子。虽为混莽,妙在鲁朴。
颜楷如危石累立,虽竞相欲倾而不绝倒。此之谓法度。
见字如揖划如让者,深得书道三昧。揖让得礼之昧,揖让而有风度者,得乐之昧。礼乐既成,得王天下之昧。故书道末技,礼乐精神流布而已。
天下亦自在笔端。此之谓孤往。庄子谓独与天地精神相往来,即哲人王之神态。
字写不好,是见地未明,功夫不深。见地既明,假以时日,不速而成。
无见地则功夫易成习气,我见刻意练习者,不在昏沉,即落掉举,皆由习气所蔽。故功夫在于去蔽。习气刊落,天机发露,方为功夫。
至此便窥书道圣迹。故见地亦从功夫中来。然见地功夫亦是一件事体,仅为理解而设之虚名。
二者皆忘,则又上一层境界。什么样的人,我可以与之论书呢。
▲《至道无难》 胡赳赳书
书法向被文人视为末技。学有余力,乃以行文。文有余力,乃以作书。也就是说,读书为本,作文为次,书工第三。
书法费时甚多,得力甚少,易耽于定境不能向上。义理修为不足,自是沦为字匠。
字之精进,人书俱老,层层翻新,正奇之外,可传可创。又有何人缚你?
功夫深者惜乎见地不明,见地明者惜乎功夫不深。故知人书俱老,功夫见地不可偏废。
书法自是有品流:忌自吹自擂、忌前呼后拥、忌招摇过市、忌徒众满堂、忌生造字体、忌外放狂荡、忌计钓名利、忌攀古薄今、忌逞其能、忌目空一切、忌仅守一家、忌漫无所宗、忌挑笔纸、忌表演、忌哗众、忌仿古、忌刻意求新、忌将幼稚作天真、忌油腻、忌烟火气、忌市井气、忌假装高古、忌落拓、忌怀才不遇、忌头巾气、忌霸王气、忌佛里佛气、忌谬托知己、忌清丽、忌驳杂、忌铺张、忌俗语、忌茫然无词、忌酒后酣张、忌成书痴、忌支离。
避此三十六忌,书法自有所成。
▲《独坐大雄峰》 胡赳赳书
余世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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