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一天清晨,一只红嘴蓝鹊在蓝色的天空里逆风南飞。
它奋力拍打着翅膀,但是风太大了,它凝固在空中,随后收起翅膀,落在奥体中心椭圆形建筑的边缘,等这一阵风过去。
向下俯瞰,粉红的桃花开了,洁白的梨花开了,柳树柔软的枝条绿了,紫色的鸢尾花被风吹得像围巾裹住了头,春天来了。
草坪上飞满了风筝,红色的风筝,蓝色的风筝,上升的风筝,坠落的风筝,洋洋得意的风筝,纠缠不休的风筝。
杨树的“毛毛虫”从枝头钻出来,看着挂在树枝上的风筝。
石楠、木瓜和桑树的新叶一片片舒展,栾树、石榴、龙爪槐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雪松的新枝异常蓬勃,像在树上笔直的站起来一群狐獴,伸长脖子睁大眼睛充满好奇的看着这个春天。
狐獴的脚下簇拥着雪松醒目的花柱,即使最轻微的触碰,也会让它迫不及待的释放出黄绿色的浓烟,像潘多拉的魔瓶拔开了瓶塞。
它们要传播生命的火种啊,和它比赛的,是陇海大桥上肆虐的柳絮,像大规模入侵的舰队,在空中划一根火柴就能把它们点燃。
桥下的池塘里,千万只青蛙不甘落后鼓腹而鸣,天地间花鸟鱼虫繁忙创生。
这热烈的春天,生命在温度的意志下开始了新一年的轮回。
莫非生命只是一团热量?我们在春天恋爱,在夏天争吵,在秋天和解,在冬天沉默。
姹紫嫣红开遍,付予断井颓垣。
紫叶李远看已经泛红,金枝槐黄灿灿的连成一片,紫花地丁和蓝花婆婆纳娇弱的在风中颤抖,挂满黄花的连翘丛中,一群麻雀沐浴着春天的阳光。
穿礼服的燕子贴着贾鲁河飞行,它们总是保持着优雅的身姿和飞行曲线,即使受到干扰也绝不像麻雀一样一哄而散。
兴奋的蜜蜂掠过雪松藏满花粉的枝头,追逐着春天的每一朵花。
顾城说,春天在每个夜晚数她的花朵。而每个白天,蜜蜂就是春天的使者。
这世界那么多花,都在等着它。可是它并不知道,相对于肥胖的身躯,它的一对小翅膀根本无力支撑。
但它全然不顾,反规律的、坚决的飞翔,毫不厌倦的奔赴每一朵花,奔赴每一个春天。
可是这美好的春天啊,却为何难以唤起我的兴奋?因为它太雷同了,如果你仔细地观察过,就会发现毫无新意。
为什么桃花不是蓝色的,为什么蜗牛不会飞,为什么风筝不会说话,为什么地球没有下坠,为什么人们还是老样子,为什么我们不敢进入未知……
为什么我们不能像蜜蜂一样忘掉身体的束缚?为什么我们的脑海里充满了记忆?过去的痕迹和去年的春天历历在目,这雕刻一般的清晰令人痛苦。
岁月静好、平凡满足的日子原来并不吸引人,久了就会渴望逃跑,跑向喜悦,跑向疼痛,义无反顾。
义无反顾,只是想象。事实是,我们始终没有挣脱束缚的勇气,我们日复一日地把自己更深的束缚。
束缚在一个又一个蠢蠢欲动的春天里,看着雪松、石榴笔直向上的新枝,看着枇杷、石楠笔直向上的新叶,却再也没有笔直向上的勇气和力量。
那种蓬勃的力量,骄傲的力量,令人赞叹的力量,只属于年轻。
年轻人是青色的龙,穿云而上,镇守辰位,重启生机,复苏万物。
他们是显现的意志,是放射的雷电,是滚动的热量。
他们是春天的终极意义,他们逃逸、挑战、向上,挣脱引力,开启梦想,不顾一切。
像红嘴蓝鹊无视狂风,像蜜蜂藐视重力,像青蛙舍我其谁,即使败下阵来,也拒绝伪装,呼啸着,明亮着,穿过千篇一律的春天。
2024年2月到4月
张新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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