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是距离郑州最近的一座山。
从华山路上陇海高架一路向西,二十五分钟即可到达。
这时,你一定看见了,山脚下散落着的,最高大的树、最繁密的花。
那是泡桐,本是乡野凡物,却忽然在空中拉出一片紫色,平添几分华贵。
连空气,都是甜的。
紫气东来,原来是发生在四月吗?
万山不大,穿过紫色的华盖,沿着小径拾级而上,约二十五分钟即可登顶。
放眼望,这小小的山,是嵩山在中原大地的最后一个起伏。
没有险石峭壁,没有名木大树,没有瀑布激流,没有峰回路转,但是,也不简单。
遍布山坡的,是野酸枣。
中间夹杂着荆条、刺槐、榆树、构桃、桑树、山桃、红豆、香椿、麻栎,还有一片结出青果的树林,不确定是山杏还是野梨?
但是最多的,却是最不起眼的——野酸枣——在没有人类干预的地方,它们成功霸占了万山。
千万不要小瞧它,低矮、纤细,却坚硬、锋利,即便是枯枝,也足以让你吃尽苦头。
在它的保护下,菊科的小花在山坡上星星点点,黄的、白的、粉的、蓝的,蓬勃着生命的精彩。
突然,一只受惊的野山鸡飞了出来。
它的羽毛是黑色和红色的,逃跑时仍然高昂着头,像落难的贵族。
还有,酸枣丛里那么多新修的蚁丘,这些蚁丘的洞口竟然有手指那么粗!
看来,有天然屏障的保护,蚂蚁也比平原上大得多啊。
不过,蚂蚁兄弟绝不是忘恩负义的家伙。
它们会帮助酸枣树赶走来犯的昆虫,不管体型大小,一律驱逐。
它们甚至会咬死临近的植物,为酸枣争夺阳光、水和土地。
看吧,它们联手占领了万山的南坡、西坡、北坡、东坡!
山顶上,“百人百鸟团”正在拍摄山上的鸟。在尚老师的指引下,我第一次看到了——鄂鹰。
一只,两只,三只……
它们舒展着翅膀,在空中盘旋、追逐、鸣叫。
四月,是求偶的季节,是繁殖的季节。
诗经里的“关关雎鸠”,据说就是鄂鹰,它们通过“关关”的呼唤声彼此吸引、试探、靠近、繁衍。
还有灰脸鵟鹰,它们刚刚飞越千山万水,来到北方的山林繁殖哺育,秋季再带着新一代幼鹰离开。
万山的北坡上,仍然有石块堆砌的断断续续的墙。
那是春秋战国时期郑韩长城遗址吗?还是清咸丰年间的万山寨堡?
我不知道,但是,那些坚硬的红色石块,它们的名字叫红砂岩。
它们来自一个更为久远的时期——三叠纪。
那已经是2.5亿年前的事了,那时的一场雨,下了一百万年。
毁灭式的苦难,迎接了伟大物种的诞生——恐龙——地球新一代霸主。
它们统治地球长达1.4亿年。
那之后又过了很久,才出现了我们传说中的创世者——盘古。
是的,就在这里了。
万山顶上有一个绿色琉璃瓦的庙宇,正中的牌匾上写着三个金字:盘古殿。
从盘古殿向东望,山脚下有一个村子叫祖始村,村子里有一座祖始庙,庙前立着一尊盘古的雕像。
雕像在前几年的那场大雨中倒塌了,村民仍然把他的上半身立了起来。
我多次走到这几乎遗弃的雕像前,他看起来庄重、宽厚、慈祥,我愿意认为,他是我的祖先。
我们的很多雕塑,都有太多的距离感,无法共鸣,不能动心。
而这尊盘古像,让我感到了血脉相连。
现在,公元2023年4月17日,我站在万山之巅。
鄂鹰在空中俯瞰,蚂蚁在地上爬行,思绪在时空中神游。
我们只是一瞬间。
但这一瞬间,似乎开启了我试图窥见的世界,似乎正在进入迷人的未知。
身边的酸枣树正在长出新的叶片。
远处的郑州,正在扩展成为她历史上最大的城。
更远处,海边,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火箭正在等待升空,开启星际旅行的征途。
虽然,这一切都只是无限时空中的一瞬间,像一滴水跃出海面,但是这一瞬间,众生万物,彼此相连,宁静又耀眼,携手飞向时间与表象的彼岸。
2023年4月17日
(备注:感谢尚瑞金老师提供的鄂鹰图片,感谢Antares、黄鹂鸟、黑帝二叔、高新小李、梁山泊的精彩图片。)
张新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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