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北朝柱石

那么，杨祯死后，其长子杨忠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传奇呢？《北史·卷十一·隋本纪上第十一》是这样记载的：“（杨忠）年十八，客游泰山，会梁兵陷郡国，没江南。及北海王元颢入洛，乃与俱归。颢败，尔朱度律召为帐下统军。后从独孤信，屡有军功。又与信从魏孝武西迁。”525年，十八岁的杨忠到泰山游玩，正逢南朝梁的大军在山东一带攻城略地。在那个以人力资源为重的时代，杨忠被抓丁拉夫裹挟到了江南，成为梁军一卒。528年春，北魏朝廷发生了“河阴之变”，权臣尔朱荣（复姓“尔朱”，契胡族）大肆诛杀皇族和朝臣，北魏孝文帝的侄子、北海王元颢率领部众南下投梁。南梁皇帝萧衍喜中有忧，忧的是一时难以消化掉这个军事政治集团，便对元颢大加封赏，许以兵马粮草，劝其北返复国。当年秋，同是北国人的杨忠跟随兵精粮足的元颢杀奔洛阳，屡立战功。529年四月，元颢如愿复国，称帝。然而坐上北国龙椅的元颢与之前判若两人，终日泡在后宫中，声色犬马，不理朝政，导致危机四伏，没过三个月，兵败被杀。俗话说“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对手”，敌营主将尔朱度律（权臣尔朱荣的堂弟）对杨忠的武艺高强能征善战很是欣赏，灭掉元颢之后，不但不杀杨忠，反而将其收在麾下任统军，第二年因功再升都督。532年，杨忠带领所部跟随大都督独孤信征伐南梁，攻无不克，平定南阳，声名日隆。534年，早已名存实亡的北魏分裂为东、西两个政权——北魏孝武帝元修不满丞相高欢的摆布，从洛阳出逃，投奔在长安的权臣宇文泰，史称“西魏”（不久，宇文泰也嫌元修“不听话”，毒杀之，另立唯命是从的元宝炬为帝）；高欢则另立年仅十岁的元善见为帝，迁都邺城（今河南安阳），史称“东魏”。在这动荡的岁月里，杨忠追随北魏孝武帝西迁，一路护驾到长安，因功官拜“安西将军”，封侯，成为西魏难得的忠臣良将。

从此，东魏与西魏战争频仍，各有胜负。不过，这也正给了杨忠建功立业的机会。荆州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北魏分裂之前，独孤信带领杨忠曾平定南阳，据有荆州，把荆州治理得井井有条，深得民心。而此时，荆州却被东魏占据。534年末，杨忠随独孤信东征，凭借良好的群众基础以少胜多夺回荆州，斩杀了东魏荆州刺史辛纂。不料半年之后东魏派名将高敖曹、侯景率大军突至，独孤信、杨忠仓促应战，寡不敌众，归路又被切断，无奈之下败投南梁。“梁武帝深奇之，以为文德主帅、关外侯。”（语出《周书·卷十九·列传第十一》）梁武帝对武艺绝伦的杨忠很是欣赏，对其封官加爵。三年之后，以德政著称的梁武帝萧衍礼送独孤信、杨忠二位将军北归长安。哈哈，这段史料，颇有三国之风。另外，独孤信和杨忠并肩作战多年，交情甚笃，后来两家缔结金兰之好，独孤信将小女儿独孤伽罗嫁给杨忠长子杨坚为妻，成为历史上有名的恩爱伉俪（独孤信的长女嫁宇文毓为妻，宇文毓后来成为北周第二位国君，二女儿嫁西魏柱国大将军李虎之子李昞为妻，生李渊）。西魏正值用人之际，宇文泰不但未加追究，还表奏傀儡皇帝元宝炬，封独孤信骠骑大将军，加侍中、开府仪同三司。而对杨忠，宇文泰非常欣赏其勇猛无敌，将其留在了自己帐下。《资治通鉴·卷一百五十七》对此有记载：“（独孤）信与杨忠皆至长安，上书谢罪。魏以信有定三荆之功，迁骠骑大将军，加侍中、开府仪同三司，余官爵如故。丞相（宇文）泰爱杨忠之勇，留置帐下。”不久，杨忠跟随宇文泰出征，“沙苑之战”大破东魏军。538年，“河桥之战”，杨忠带领五位壮士守桥御敌，再立新功。543年，“邙山之战”，杨忠冲锋陷阵，升任车骑大将军，不久之后，再升骠骑大将军、加侍中、开府仪同三司，都督朔、燕、显、蔚四州诸军事，成为西魏军中的一员大将。

欲成大事者，必有大作为，接下来，南北朝乱世给杨忠提供了更大的展示舞台。547年，东魏权相高欢死，嫡长子高澄继任大丞相。拥兵十万的大将侯景遭猜忌，便以所辖河南十三州投降西魏。也许是开列的条件未能如愿，随后又从西魏反水投靠南梁，被梁武帝封为“河南王”。第二年，东魏派大军南下征讨叛贼，侯景惨败，损失四万，南渡淮河以避之。这下子，梁武帝也开始怀疑侯景的能力，将其降格为“南豫州刺史”。侯景恼羞成怒，索性率军一路向南渡过长江杀奔建康（今江苏南京），一举掌控了南梁。丧乱之际，549年，南梁义阳郡守马伯符投降西魏。西魏借此机会也掺和进来，谋夺汉水、沔水流域之地。宇文泰任命杨忠为统帅，都督荆襄等十五州诸军事。杨忠以马伯符为向导，连克齐星郡和昌州，又用疑兵之计兵不血刃获取雍州，紧接着又连下司州、随郡。见此情形，其他城堡和营垒皆闻风而降。550年正月，杨忠带兵围攻南梁重镇安陆（今湖北安陆）。负责北部边防的南梁将领柳仲礼担心有失，星夜带兵回援。杨忠则临时改变战法，把围歼战调整为围城打援，趁夜偷袭人困马乏的柳仲礼所部。杨忠身先士卒冲入敌阵，活捉了柳仲礼，重镇安陆就此传檄而定，附近的竟陵也由此内讧而降。二月，战无不胜的杨忠抵达石头城（建康城西），居高临下虎视建康，威逼江陵（今湖北荆州市）。由侯景掌控的南梁朝廷万分惶恐，答应以石头城为界，向西魏称藩。杨忠凯歌高奏奉旨还朝，晋升为“大将军”，赐爵“陈留郡公”。

西魏因为有了杨忠，不断开疆拓土，而同时期的东魏却陷入内耗。550年五月，东魏权相高澄被毒杀，其弟高洋袭位后废帝自立，国号“齐”，史称“北齐”。第二年正月，南梁送质子到北齐，欲联兵攻打西魏。宇文泰仍派杨忠挂帅南征，攻占汝南。552年、554年，杨忠又两度征伐南梁，汉水以东地区、沔水流域也尽数纳入西魏版图。

556年，宇文泰去世，其侄子宇文护执掌权柄，夺来西魏傀儡皇帝的玉玺，扶持宇文泰第三子宇文觉登基，称“天王”，国号“周”，史称“北周”。第二年，在北周与北齐的交恶中，杨忠以智取胜再立战功，升任“柱国大将军”，两年后晋爵“随国公”。在之后的若干年里，北周与北齐一直处于战争状态，杨忠则作为周国主帅，披坚执锐，攻城夺寨，使双方态势发生明显变化。杨忠一心为朝廷尽忠，不攀附强权，这让独霸朝纲的宇文护颇为忌惮。568年，六十二岁的杨忠病逝（一说为宇文护设计害死）。长子杨坚嗣爵“随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