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明

一组文字共七节，宛似星罗棋布，在弈称盘还，并用《每一个文字都神奇》的话语定题。林中宥嘉湲湲滴水穿石，溪涧一耸撇出伫立飞雀样的瓦砾，赛明镜高悬；卷帘升起入眸的是一轴画似的图案，纸帐铜瓶彝鼎，祭出佛跳墙似的作家贾平凹的书房，斗室沟壑纵横交错一厅玄虚映瞳，莫不林林总总结缘书山辞海入念，犹如䇲笥携铜镂金箍银剔玉，扣铁锈蚀乃镶进了掌故，一笹竹许则堆霓固藻，龛影幢幢，纠帖浸墨，钦篆夺隶映砚，江山社谡待自由毫端溢出，而相得益彰，妖冶成一株株纹虎哲豹；继之，骨董呈连城诀般逐一排定凌而不乱，逗什么幺蛾子无非是橱存其书案陈牙玑，将一副文人状绘形散写尽，闲适松弛，笔耕不辍，任然天性固然可以抒发仰慕，但文过饰非的不悯不弃却早入人心，由繁至简的泠鸢一折纸样的耿直，也从此及彼辉映出一个作家的忙中修仙，碌碌而治、惬意思迁或一劳永逸。盖君子往往宜得梦溪笔谈状的庄子梦蝶与痴趣研磨，而书者宽恕又常常厚此薄彼，令芊芊泽花、竿竿细雨，围拢扫兴感知觉识出偶然的窘迫及境遇。

荏苒获得黎明的晓谕，白昼的黄金，午后的邂逅，子夜的徜徉，黄昏的垂幕，祝福的降临，以及韬光养晦，和精神与思想的较量，灵感或魂魄对撞，敲击文句的深刻，或罅隙一纵稍不留神的挥霍，言辞毕露的狂与狷和景态炎凉的人间浮世构成的寄托。

转入该文的第二节，女作家裘山山一篇文章，《让文字从心里流出》，在攫取映泉汲水，果然干净、洗练、异常。似乎山山水水在陶瓷碰撞间词语叮然，蝇翅蚊爪在闺心如瀑的绛帐中奕奕辰宿，泽变冰雪聪明的歌侣于缱绻逶迤间飘忽一闪，屐齿踏苔痕逦榭暗自经略一挑，仔细粉墙疏帘含婵娟月貌，半掩雕栏泥鳅脊的藻饰，芙蕖勾出田田莲叶荷举，文不加点寄于着予取予求，袭上眉梢一弯的春山，在虎居滩涂上绕赤道飞跑，炎夏香汗淋漓之秋濡染彤之篱，红蜡叶坠眠于春岁荣生的芍药谱下，在同样差池几缕的牡丹圃上，由语言朵颐的璧人玉管，引针入线绣出彻底贯穿落实，凭箫吹之饮露扣霞满院，俱付此细腰吟屑的词章。文字戎马倥偬，乃逐一写就，稍支欲且顾惊鸿一瞥，面授技艺，宜得三分吟哦，潜咏唱酬，句式品芳款曲的绰约侑酒，似李易安邀诗鬼暂停于藕香亭中，梅塚含雪，风帜斗篷在笠翁对韵中争渡。

第三小节巧入奁，写鬼才导演王家卫拍戏，全不用剧本，浑是内心着魔，都扶不上墙。却暗布虚影说笔者自己，同时在几个地方开专栏挣稿酬以补贴家用。况且有时，每天一篇，天天择题找寻，痛并快乐淋漓。故之有一段时间特迷恋王家卫，想方设法把其所有电影翻看一遍；有好事者要揭老底，如鬼吹灯般借拳打力，笃定如鬼附身样的痴迷。个中缘由，纾机一透，立采几许韬光和浩然正气，凛然一养的，恰若邪呼仙、野狐禅，凌笔一写，毫端验证之苦堪倩与谁倾诉于说，看来文人撰稿不易选题更难，图穷匕见的往往是率真的坦言，可见此论非虚。

由之转入第四节概论文字奇遇，乃引笔者李韬语:“文字是把双刃剑：用好了‘胜造七级浮屠’，用不好也是杀人利器——杀人不过诛心，诛心莫过文字。”况如次递说，驯戒云，“我没有冰心先生‘一呼群山皆响’的影响力和传播力，也没有她老人家《寄小读者》《再寄小读者》的文坛辐射与雄厚人脉。说‘要对自己的读者负责’这样的话，多少有点矫情，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小辣椒透着心里红’。但文字于我，依然神圣；我于文字，战战兢兢。”盖如此语状描的文叙另境，山呼不易皆难，况存楚才即非咏，使命必达的，枉顾所以，望文生义，敷衍铺张。俱陈于案边的异端邪说，狐尾续貂的所历所述，皆可绎出一个苦字、再用一个妙字，由此做解诠释阐明之中玄奥，在文中凿壁漏光呈现的正是用意非常。

五六节，写画家黄永玉和歌者刀郎，用一句“聊斋志异，被‘封神’演义”作解，恰如庖丁解牛般使文字翼下生风，转至腋窝在句式各呈彪状，大敌当前的鬼才在绘坛音乐两界，各自引而不发。一个豪横乃持土家族人的率飒风致稍许带些，匪气霸道凌虐；一个虚以盈亏乃隐而不仕，本质上构成谦恭认识中的匪夷所思殚精竭虑。二者形态各异，自各执一词用笔写之作画，靠音乐打拼世界。一只猫头鹰彰显气质不凡，诉责魍魉魑魅；而舌灿生辉地在词曲中弹奏，以一曲惊世骇俗的《罗刹海市》如“栏杆拍遍”之辛弃疾，凭所谓《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一词状曰，“无人会，登临意”，写尽人间颠覆鬼域兽界的马户又鸡，是驴是鸡的世态及烟火气。

到上书房行走，如第七节笔者李韬所云:“汉字一经组合，神奇立竿见影。”如是锻造淬火融炼的书法诘问踅趣，去与来覆去与奔赴的所谓帖学与碑学，堪用赴汤蹈火、擎天一柱之笔写之。必然具备了一个文辞浮现于词章的墨韵抵达谦逊的征兆，毕竟况之言:“生活不是为了赶路，而是为了感受路，一切尽意，百事从欢；时间的渡口，我们都是过客，学会用心微笑，用心行走。”然而笔走龙蛇混杂的昳丽波兴，靠什么归之于皈依验证句式本恶缘善掘进的佛性说，寸选厘度敲击木鱼的有志者，烹文煮字而写就的执念庇佑人间万物的始航，犹如夜航船在文人恪尽职守性本向善之谕中，获得了况如张宗子陶庵寻寻西湖寻忆的真谛趣味，也势必对文辞产生执念，成了一个囚徒中的一个，在词语间蹈矩循彟而不辍之瘦骨如柴，构建寓言的城堡，形成飞翔的可能俯瞰风景的荒地。

丨李韬 每一个文字都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