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晨报》旧事 

周实

前两天,又有人说起我提出创办《潇湘晨报》并为此写了一份策划书,结果却没有要我办的事。

我说,这很正常,上面有上面的考虑和想法。

又问:你为什么那么想办报呢?

我说,我曾做过新闻记者,曾在长沙人民广播电台和《湖南日报》工作过十年,自然也就有这样的情结吧。再说,我觉得,如果能办一张不是党报的报,也是社会和时代需要的。

你真会做梦。

我说是,而且想努力实现这个梦。

报纸现在也不行了,已被手机网络等新媒体冲垮了。

我说是,报纸当然也要变革,也会随着时代变化,现在的报纸不是也在和各种新媒体融合,形成了各种融媒体吗?而当时,也就是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末和跨世纪初,报纸还是可以的,各地的都市报也还处在上升期。

你到底想办一张什么样的报纸呢?

我说,我曾就这个问题给我的《刀俎》的第二个版本的编辑(大陆版)戴军回过一封短信。我在给他的信里,简约地说了我的想法,我的信是这样的:

戴军:你好!

看着你所提的问题,我的脑海浮现的只有这么两句话,一句是“有意栽花花不发”,一句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我还是喜欢这个荫字,尽管按照有关规定只能使用那个阴字)。“有意栽花”是指我有心创办这份报纸,结果却没拿到手,人家交给人家办了。“无心插柳”是说我并没蓄意创办《书屋》,它是人家调我创办,结果一办六七年。

为何想办这份报纸?我在给你的那封信里或者说那个报告里,已经说了一部分,这里说我没说的或者说我想做的。记得调我办《书屋》时,当时分管报刊的局长,也就是信里的马局长代表党组跟我谈话。我问局里有何想法,她说没想法,具体如何办,由我自己定。我问真的吗?她说是真的。我想我这一辈子也就碰到了这一回,如何创办一份刊物,竟然可以由我定。后来分管我的局长,也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也就是刘孝纯局长,那就更好了,总是鼓励我,让我放手干。还有当时的一把手陈满之局长对我也是这个态度,也不干涉我的工作。至于后来,《书屋》的命运,先是刘局长退休了,接着陈局长也退了,领导班子也换了,环境跟着就变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把话说回来,说我想办报。我想办一份什么报呢?我想办一份市民日报,一份真正的市民日报,一份图文并茂的日报,一份面貌全新的日报,一份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过的日报,你可以说它是一份杂志型的报纸,也可以说它是一份报纸型的杂志。比如“今天我结婚”可以上头版,“今天我生日”可以上头版,“今天我休息”可以上头版,“今天我当班”可以上头版。还有讣告,某个市民以及他的故事甚至可占满整个版面,让他的亲友说说他……一份报纸打开来,哗哗哗哗的十几个版,或者二十三十个版——“我所幸福的”——“我所困惑的”——“我所痛苦的”——“我所快乐的”——精彩的图片目不暇接,百姓的气味扑面而来——柴-米-油-盐-酱-醋-茶……时政要闻强调信息,短评杂论讲究深度,采编人手一台相机,那时——数码相机正在普及,编辑部就是摄影部……我琢磨着,策划着,搞调研,跑市场,写方案,做预算,画好路线图,设定时间表……记得我做这些的时候,有个晚上,兴奋难眠,一个人在家里走过来又走过去,最后,停住脚,对我老婆说:“如果我真能办这张报纸,可能半年不会回来,甚至一年不会回来,我要睡在办公室,我要盯着每一个字,我要看准每一张图,我要……”我老婆说我神经病,说我是在做美梦。

真的是在做美梦。我就是爱做美梦。时间过去这么久了,算算已经十三年了,此刻说起来,心还怦怦跳,还在想着若做成了,会是一个什么情形(当然也可能做不成,做不好,但是还是值得一搏)?应该能增强人的信心!一定能提升人的自尊!一定能使老百姓也就是广大的市民们在日复一日的“话语权”中,看到自己的个人价值,形成自己的独立意识,明白自己的权利义务,习惯和平理性的表达,知晓合理合法的维权!在我看来,中国的变革自上世纪九十年代继续改革开放以来,无论是看内部情况,还是环视外部环境,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几千年来的自然经济正在迅速分崩离析,数以亿计的乡村农民离开土地进城打工,世界著名的跨国公司也都纷纷进驻中国(中国也在投资海外),城市化已成为整个国民生活的重心。而在这一过程之中所流行的各种思想各种伦理各种道德(无论外来的还是本土的),所产生的各类矛盾(无论社会的还是经济的或者政治的),靠传统的那套方式(无论是靠政府贯彻还是知识精英启蒙)都已无法完全解决,而必须靠诸多媒体通过市场运作的规则构筑一条宽阔的渠道,从而使得各个阶层都能及时充分发声,取得某种“科学”的共识,达到一种“民主”的沟通。而我,作为一个市民,若能创办一份日报,一份真正的市民日报,一份好看的市民日报,使得振兴中华的理想能与百姓的生活接轨,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当然,是件美好的事情(《书屋》杂志,即使成功,它的读者也都只是喜欢读书的知识分子,影响毕竟是有限的)!

然而,可惜,只是做梦!

就像是我老婆说的,我只是在做场美梦——报纸,最后虽然批了,但却交给别人做了。别人做的,与我想的,自然是有区别的,这是非常正常的。

不过,这也没关系吧,有梦总比无梦好吧。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如果我办这份报纸,也就没有后来的我写的那本《刀俎》了,以及其他的文字了。

请原谅我只答了你所提的一个问题。

你所提的别的问题,我有空时再回答。

周实

2013/7/26

现在,再看这封信,又已过去六年了。

现在,再看这封信,真的看到这想法确实只是一个梦了。

时代的变化太大了,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我们有的只是感叹,除了感叹,还是感叹。

作者附注:此文写于2019年,距今又过去四年了,距我给戴军回这封信也过去十年了,距我提出办《潇湘晨报》也过去二十三年了,还有什么话好说呢?好像已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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