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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上,“逃离郑州”话题被成千上万人讨论,上了热搜、热榜,自媒体达人们都在蹭流量,人们说要从郑州逃离,要到其他地方去。

从新冠第一年到新冠第三年,郑州经历了太多苦难和压力,我们不知道压在我们身上的稻草哪一根是最后一根,我们似乎感觉所有的这一切都在一次次的“流动性管理”和“静默”中爆发出来。

加缪认为,我们每个人都像是西西弗——那个被众神钦定,将巨石推上山,再无奈地看着巨石一次次滚落山谷的悲剧人物。

但生活的真谛在于,我们认识到生活的荒诞,但我们依然热爱生活。

1000年前,苏轼也尝试过逃离,逃离得远远的……

苏轼的第一次逃离尝试,是想逃离黄州。

公元1080年正月初二,宋元丰三年,苏轼带着自己21岁的长子苏迈,离开京城,贬谪黄州,一贬就将近四年。

在苏轼踏向黄州的那一刻起,不知道苏轼心中有多么的心酸,以我心度苏心,我想苏轼那一刻就会有何时才能“逃离黄州”的念头。

宋时州府分九个等级,黄州属最低等级的下州,萧条的黄州没有给他预备任何住所,他到了黄州后只得在一所寺庙中。

刚到黄州,苏轼没朋友,“乌台诗案”后,他写给朋友的信件,一封都没有得到过回复。苏轼在给王元直的一封书信里说:黄州真在井底!苏轼在《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一词中这样说他的孤独: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苏轼没钱,他勒紧腰带省吃俭用,把自己的零用钱限制在每天150文。每月初一这天,苏轼取出四千五百钱,分为三十份,用画叉挑起来挂在屋梁上。每天用一份,就用叉子拿下来一份。苏轼没有房贷、车贷,他的生存都成问题。

苏轼还有病,他有眼疾、风毒、咳嗽、疮疖、臂疾、腿疾、吐血等,真可谓百年多病独登台。

苏轼很失望很伤心,在被贬到黄州的最初那段日子,苏轼白天睡觉,“到了晚上,才一个人悄悄跑到寺外去散散步,有时也买杯淡而无味的村酿来润润喉咙。他竭力不使自己喝醉,只怕醉后乱说话。看似平静的生活,心里隐藏着恐怖的创伤,还在那里隐隐作痛。”(李一冰《苏东坡新传》)

苏轼想逃离,在一次夜游大醉后,苏轼写下了《临江仙·夜归临皋》:

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縠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苏轼多么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逃离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

他这乘舟而去、浪迹江海的愿望,不过是一时寻求解脱的心声流露,没想到却引起了人们的误会。据说,第二天一早这首词就传遍了黄州,人们都在传说苏轼昨夜酒醉后挂冠乘舟远游了。消息传到黄州太守耳朵里,太守十分惊惧,因为他奉命看管苏轼不得越出他的辖区。若是苏轼逃走了,那他也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他马上赶去临皋亭,结果却发现苏轼正在家中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逃离,可能是我们大多数人面对问题时最容易选择的道路,把头埋进沙子里是容易的。好在,苏轼不是我们大多数人,如果他真的逃离了黄州,那我们也就没有了伟大的苏东坡。

元丰五年,苏轼在黄州度过了两个年头,苏轼听说黄州城外三十里处的沙湖,土地肥沃,于是有在那购田置产的打算。

三月七日,苏轼和朋友一起前往沙湖。本来天朗气清,没想到风云突变,转眼间下起雨来。和苏轼同行的人都觉得很狼狈,只有苏轼丝毫不介意,甚至依然欣赏雨中的风景,一篇《定风波》,惊艳和鼓舞了世人千年:

《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

序: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人生中,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这场突然而至而又飘然而去的阵雨不就是人生处处无法预知的苦难和逆境,也有时候就像我们正在经历的新冠,3年看似很长,但在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不过是一瞬。

元丰七年三月,神宗皇帝诏令将苏轼量移汝州。在黄州待了四年多的他,此刻已经深深爱上了这片贫瘠但可爱的土地,他想上书请求皇帝同意他继续留在黄州。

人人都有跌入谷底、陷入人生困境的时候,苏轼也不例外。从最开始的抗拒、逃离到接受、豁达再到热爱、超脱。

在黄州,苏轼学会了与生活和解,与自己和解,学会理解这片土地,这片他躬耕过的“东坡”。在黄州,苏轼写下了《赤壁赋》、《念奴娇·赤壁怀古》、《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水调歌头· 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等一系列的千古名篇。

黄州成就了苏东坡!

公元1097年宋哲宗绍圣四年,苏轼再次被贬往儋州,现在的海南岛,那时候的蛮荒之地,在海南岛,苏轼写下这样的“逃离”之文:

吾始至南海,环视天水无际,凄然伤之,曰:“何时得出此岛耶?”

已而思之:天地在积水之中,九州在大瀛海中,中国在四海中之中,有生孰不在岛者?覆水于地,芥浮于水,蚁附于芥,茫然不知所济。少焉水涸,蚁即径去;见其类,出涕曰:几不复与子相见。”岂知俯仰之间,有方轨八达之路乎?念此可以一笑。

是啊,往哪里逃?又能往哪里逃?“九州在大瀛海中,中国在四海中之中,有生孰不在岛者?”

苏轼不逃离,才成就了苏轼。我们的不逃离,是否能够成就我们自己。

逃与不逃,苏轼其实有自己的答案。苏轼的好友王巩因为受到使苏轼遭杀身之祸的“乌台诗案”牵连,被贬谪到地处岭南荒僻之地的宾州。王巩受贬时,其歌妓柔奴(寓娘)毅然随行到岭南。公元1083年(元丰六年)王巩北归,出柔奴为苏轼劝酒。苏轼问及广南风土,柔奴答以“此心安处,便是吾乡”。苏轼听后,大受感动,写下《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王定国歌儿曰柔奴,姓宇文氏,眉目娟丽,善应对,家世住京师。定国南迁归,余问柔:“广南风土, 应是不好?”柔对曰:“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因为缀词云。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此心安处是吾乡

1000年后的郑州,我们很多人在困顿中,在悲伤中,我们很多人对郑州失望,是啊,你是否把郑州当作你的乡!

和郑州的1300万人中的很多人一样,从1998年到郑州上大学,在这里工作、结婚成家,买了房子和车子,从未想过一个农家孩子能够赤手空拳在省会郑州扎下根,在郑州获得了很多,也有过痛苦和悲伤,但也从未想过离开。

不想离开是因为喜欢了这里的某个人,TA的一颦一笑都牵挂着你,你愿意为TA付出一切;

不想离开是因为喝惯了这里的那口胡辣汤,暖胃养心,拴住胃也拴住了心;

我的家就在这里,这里有我的亲人、朋友、欢笑和悲伤,有我们的七情六欲和山川湖林。

有人留下,有人逃离。无论去与留,心安处即吾乡,我们曾经热爱这里,我们依旧热爱这里。

在郑州吧,我们的痛苦,可能苦不过黄州,更苦不过儋州。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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