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叶晓燕，中国作协会员、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副秘书长，河南省散文诗学会理事。现供职于河南省信阳市固始县行政中心四楼文联。有诗歌、散文、小说发表《人民文学》《星星》《诗选刊》《散文选刊》《散文百家》《时代报告》等。系全国“书香之家”。获得《人民文学》第六届观音山杯“美丽中国”海内外游记征文优秀奖。河南省“七个一”工程奖、河南省报告文学奖。出版个人散文集两部，和父亲、女儿诗歌合集一部。

湖　中

作者｜叶晓燕

1

这一生，我只这样认真看了一个人，是你。

从湖中看你，我甩尾，搅动一池碎银。

从镜中看你，烛影摇红，你是桌上的砚，我是穿堂的风。

从云缝偷偷看你，透过月亮，透过竹影。

或者，做一滴晨露，擦过你的脸庞，再回眸。

看你，从冬到夏。

到十年后，你生出第一根白发。

到翠羽凋残，时钟停摆。

到星辰坠入仙女湖的涟漪，你我泛舟其中。

到生死无际的虚空，天也白，地也白，我们赤脚站着，宛如婴孩。

最后一次看你，我已经在心里描摹过千万遍。

拥抱，握手，平静告别。

这一生，我只这样认真看了一个人，是你。

2

如果，如果。

如果有一天，我注定先走。踏着莲子挽歌，踏着如水的月色。

羽衣垂地，再前一步，时空凝结成格，静止。

这一次，换你看我，临别一眼，请夺我命。

像一幅薄薄的绢画，风吹即破。

像一片莎草，遇火即焚。

一眨眼，月升。一眨眼，月落。

倘如这些太易碎，那索性把我粉碎，再弥合。

风来，我颔首，像一根喝水的芦苇。

风过，我抬头，像一尾怀春的鲤鱼。

只有你能看懂，我是莲蓬。

3

爬过虫洞，将时间对折。回到千万亿年前，所谓寰宇，不过小小一核。

鸿蒙之初，仙女湖，尚噙在仙女的眼角，将落未落。

等到太虚幻化出清与浊。等到无机物挨了一声棒喝。

等到地球从混沌中挣脱。等到原子爆炸，细胞蠕动分裂，一只又一只，团成生命。

终于等到第一颗眼泪落下，飞升永不蒸发。三万尺之上，仙女泪落倾盆。

生命有了意识，仙女就要离去。

她把长发剪去，拧绕成绳。挂着最后一道晚霞。

亿万年后，我坐岸观湖，湖中有日月。

日月观我，如蚁的庸碌，不知来处的众生。

西湖的女儿性

１

出门偏逢秋雨，天色是蒙蒙的灰。

群山无言，浸了水汽愈显得眉清目秀，连空气都有了重量。

游人多却不闹，伞下是独立空间。隔断了喁喁细语，隔绝了车马喧嚣。

偶有咯咯笑的孩童踢踢踏踏跑过，水花四溅。

南国雅致，连雨也布得刚刚好，增一分太稠，减一分太疏。

这样的雨，适宜填词，适宜唱曲儿，适宜长亭送别，适宜红烛昏罗帐。

这样的雨，离了江南便失了剔透，少了魂魄，缺了知音。

江南的楼台是等雨而生，江南的诗篇是因雨而作。

雨水浸透的江南，像美人湿漉漉的眉睫。于平常的雅致中，又添一分动人颜色。

２

我便是在这样的雨中遇见西湖。

说遇见，再恰当不过。

我只顾低头看路，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行往何处。

只是无意抬伞，一屏山水“哗”一声在眼前打开。

先是烟波浩渺，继而一线长堤延送至绵绵深处，像一支玉步摇，俏生生将湖面横截。

极目望去，苍山隐隐。水雾迷蒙中露出一线金顶，大概是雷峰塔。

再远则烟笼雾锁，水天一色。

那颜色也氤得极好，是北方极少见的蛋壳青。混沌在水天交界处，教人分辨不出，到底是雾生水，还是水生雾。

我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赞同胡适先生的一句话：大，即是美。

鱼米之乡，水网纵横，水滋养了江南的精气神。

其景其人，总也褪不去一丝柔。模糊了轮廓，磨平了棱角，圆润了性格。

江南的美，也是欲说还休的。

水细细，风细细。屋檐窄窄，人也窄窄。三分情，七分怯，千呼万唤始出来。

初遇时不觉惊艳，细细咂摸才能品出风情。

只是，这种美看久了也乏味。小家碧玉，精致归精致，却少了一味登堂入室的大气端庄。

３

西湖，刚好填补了水乡的缺憾。

见到西湖的刹那，便折服于她的宽阔。

西湖是真的大，隔着迷蒙雨丝，竟难以看清对岸。

西湖是真的美，在第一眼就能勾走你的魂。

被千古传诵了这般久，西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美。她大大方方的袒露着碧波万顷，青峰绵延，不矫情，不藏私。

与西湖对望，会被那种诚意打动，襟怀坦白得简直不像是生在江南。

划开西湖的那支玉步摇换做苏堤，东坡时任杭州知府，疏浚西湖，取湖泥而筑。

苏堤春晓乃西湖十景之首。

踏上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桥面，向北缓行。

两岸柳树沉醉在斜风细雨里，枝叶蔓蔓，牵人衣袖。

４

已是初秋，花港观鱼只见鱼不见花。

池上架有九曲木桥，池中数百锦鲤自在游曳。若是春暮时节，落英缤纷，鱼儿争相吮食花瓣，平添生趣。

于湖畔茶楼品茗小坐，曲院风荷已呈败象。细雨敲残荷，远山如黛，萧瑟中又透着凄楚的秀丽。

不论是美人还是美景，万般样貌皆美才是真的大美。

美需要经得起折腾。

那些只有特定包装、特殊天气或光线映照才显得好看，顶多只能算作清秀。

来源：淮上散文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