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前,河北定县圣佛头村的河滩边,刘庆茹和村民们推倒了象征日军压迫的炮楼,扭起了秧歌,新编的抗日战争胜利歌谣随风飘向远方。80年弹指一挥,当年的热血少女,已是百岁老人。
如今子孙绕膝,岁月静好的刘庆茹老人,依旧精神矍铄。回忆往事,她的目光仿若穿越时光,落在那句浸透一生信仰的话语上:“现在日子越过越好,听党的话,跟着共产党走,这条路,走对了!”
刘庆茹老人
最早与死神擦肩是在12岁。那年,大王耨村的外婆家门上被一个汉奸地主画上了白圈,随即招来了日军。日军的火把瞬间吞噬了5间土坯房,刘庆茹的6位至亲倒在血泊中。日军的一颗子弹呼啸着穿透了她的绿袍子,留下一个惊心动魄的孔洞,所幸没有射中身体,她成了废墟中的幸存者。家破人亡的惨剧,加上自幼受到作为共产党员的大舅舅影响下,她将仇恨淬炼成对光明的向往。
三年后,刘庆茹将名字郑重地写在了入党志愿书上。稚嫩的肩膀,开始扛起与年龄不符的重担,在老家的圣佛头村,她组织儿童团、妇女代表会,夜晚教妇女识字……她从那个侥幸逃生的小女孩,成长为了村里忙碌的“老刘”——做军衣、传情报、收军粮,在日军的刺刀阴影下,她和同伴们悄然织就起反抗的罗网。
“老刘,你去组织些人手做军衣。”村里的干部时常给刘庆茹交代这样的任务,但有一次却遇到了日军的搜查。回忆当时,刘庆茹至今仍心存余悸。那时没有机器做这些针线活,刘庆茹就组织村里的10名妇女在废弃的喂牲口的屋子里做军装。
此时,却正遇上日本兵来村里突袭检查。当日军走到院子里时,刘庆茹吓得心都悬到嗓子眼:“当时场面非常危险,不敢想要是我们被日本人发现了会怎么样,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保护好大家,不能被发现。”
刘庆茹赶快让大家都躺下别动,当时屋子里也没有灯,日军一看是个喂马的地方就没有往里进,听着日军离开的脚步声,她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也庆幸自己又一次从日军的眼皮子底下逃生。
经历过几次生死关头,刘庆茹不仅没有畏惧退宿,反而将生死置之度外,也更加坚定了抗日的决心。
她的爱人——共产党员马力,同样在刀尖上行走。他们二人生活在同一个村子,马力在读书的过程中,经老师的指引走上了抗日的道路,比刘庆茹早两年参加革命工作,村里的支部书记给牵了线,两人喜结连理。
刘庆茹爱人的工作同样危机四伏,还记得有一次在邯郸,日军包围村子,无数炮弹袭来,好多村民在那场轰炸中丧命,地上到处散落着残肢。马力也被炮弹炸倒在地,整个人被土掩盖,虽保住了性命,但那次死里逃生之后,他的耳朵也落下了耳鸣的后遗症。
刘庆茹小女儿仍记得自己曾听父亲讲过的那些故事。父亲在抗日活动中,时常遇到日军的搜查。一次开完会,在返程路上,他们一行人遇上日军拦着搜身,好在他们手上全是用砖块磨出来的老茧,加上一身汗臭味,穿着打扮跟地里干活的小伙子没什么区别,又熟悉当地的情况,才好不容易躲过了日军的盘问。另一次他们正在开会,日军突然来村里搜查,他们前脚从地道撤离,后脚日军就到了他们开会的地方,十分惊险。
圣佛头村里有1000多户人家,3000多口人,一条河贯穿村子流过,每隔五里地就布防了一个日军的炮楼,其中一个炮楼就建在村里,各种活动还需要躲避日本人的盘查。在和敌人斗智斗勇的过程中,刘庆茹摸索出了自己的方法。
如何瞒过炮楼上鹰隼般的眼睛? 刘庆茹自有她的伪装术。“为了防止被日本人识破我们的身份,出去开会手里都拿块砖头,在手里来回搓,直到手上搓出来茧子。那会儿我去送信,身上穿件破破烂烂的衣裳,脸上弄得乱七八糟,身上臭烘烘的,脸上也黑黑的,要是太干净了不像样,容易被日本人发现,当时就这么伪装着偷偷把信送走。”
“当时最难的事,当属收粮。” 刘庆茹回忆,当时为了动员收军粮,深更半夜时她像一道影子,从村东头潜行到村西头。敲开一户户的门,低声动员。大多数乡亲深明大义,“不能让打鬼子的英雄饿肚子!” 但也有人面露难色,想多留一口粮食。这时,刘庆茹便成了耐心的说客,将抗战的道理掰开揉碎,讲清每一粒粮食对胜利的分量。登记、集中、转运,每一个环节都必须悄无声息,稍有不慎,就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夜色同样是宣传的掩护。村干部会给大家分成小组,几个人负责刷浆糊,几个人负责贴标语。“当时用的还是玉米面和成的浆糊,我们趁着天黑,从村里一条条街道上穿过,刷浆糊贴标语。”
“哪里又打了胜仗,杀死了多少日军,这些都要写成标语贴到大街小巷去宣传。” 刘庆茹说:“贴标语也有讲究,群众里会有贴得不仔细的人,把字朝下反着贴,贴得不对回来要做检讨的,所以大多是村里的共产党员去干这些事。”
等到第二天天一亮,大家醒来发现满街都是标语,日军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我们把本村的标语贴完了,还要去别的地方贴。就算日本人让撕掉这些标语,内容也已经被大家看到了”,刘庆茹说。
村民口中传唱的歌曲、顺口溜也是宣传工作的重要一环。每次遇到区里的人来开会,刘庆茹一定要叫上几户村民,让他们学学新的顺口溜。刘庆茹和村民也会坐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编出一首首脍炙人口的歌谣。
80多年过去,刘庆茹仍能呢喃哼唱,“日本鬼子真讨厌,烧得房子呜呜冒烟,牛羊随便牵,抢了我们的珠宝...”“五月初九那一天,日本鬼子的汽车开到邵村南沙河滩,这车又重,沙子又软,走也走不动,八路军消息真灵便,听说汽车陷到沙河滩,两边加工布置战线,嗵嗵地放枪,隆隆的炮弹,打得日本鬼子看不见天”……
胜利的消息传到了村庄,刘庆茹和爱人都非常激动,她回忆说,那是一段快乐的日子,村里每天都热闹得像过年一样,村民们围坐在河边尽情唱歌、扭秧歌,大家你一句我一句,把开心的话都编成了歌,洋溢的歌声不知道随河水飘了有多远,可大家还嫌庆祝得不够,只要手头一闲,村干部就朝大家吆喝,“开会!开会!”
时间走向1948年郑州解放,刘庆茹随丈夫来到了郑州,从最开始在职工学校学习班里当协理员,到调到信访局一直干到60岁离休。从抗战时期的“老刘”到群众认可的“刘大姐”,刘庆茹做了一辈子的群众工作。
“自从参加工作以来,我勤勤恳恳对待每一份工作,那么多年在工作中没有受到过批评。”说到这,刘庆茹老人满脸的自豪。
在信访办工作的刘庆茹,是信访办里最“赶时间”的人。外孙女印象最深的,是厨房门后那个给她留馒头的馍筐。“姥姥总错过饭点,回来拿起馒头,边吃边说今天的事。”有时她会眉飞色舞地讲“张家兄弟和好了,宅基地的事解决了”,有时会气得拍桌子“李家闺女太委屈,这事儿我得再去说说”,有时又对着空碗叹气“王家的困难没彻底解决,我这心里不踏实”。
岁月如河,冲刷着历史的印记,却冲不淡血脉中流淌的忠诚与信念。从冀中平原的烽火硝烟到郑州城里的信访窗口,从“老刘”到“刘大姐”,再到子孙们眼中慈爱而坚韧的姥姥,刘庆茹的一生,是用行动书写的“跟党走”的誓言。枪口下侥幸的绿袍孔洞、黑暗牲口棚里屏住的呼吸、深夜里挨家挨户收起的军粮、厨房门后为工作而凉的馍筐……每一个生死瞬间,每一次默默付出,都熔铸成她对党的赤诚与对信仰的坚守。
期颐之年回望,从山河破碎到盛世繁华,从食不果腹到岁月静好,老人的话语朴素却重逾千钧:“现在日子越过越好,听党的话,跟着共产党走不会错。”这不仅是一位百岁老人历经沧桑后的肺腑之言,更是一代抗战亲历者用生命验证的真理,是穿越八十载岁月依然炽热如初的精神火炬,照亮着后来者前行的路。
统筹:石闯
编辑:古晨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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