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商城作为夏商更迭关键节点，既承载着早期中国的文明基因，也为现代人理解文化包容性提供了历史镜鉴。6月14日，在郑州商代都城遗址博物院，首都师范大学“燕京人文讲席教授”、历史学院考古系博士生导师戴向明接受了正观新闻记者采访，从史前文明互动到商代都城遗址，戴教授以考古实证勾勒出中华文明“多元一体”的清晰脉络。

戴向明，首都师范大学“燕京人文讲席教授”，历史学院考古系博士生导师，国家级人才项目入选者，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首席专家。本科、硕士先后就读于吉林大学和北京大学考古系，在澳大利亚拉筹伯大学（La Trobe University）考古系获得博士学位。曾长期供职于中国国家博物馆考古院并任院长。主要研究领域为中国新石器时代考古及早期青铜文明研究。出版专著和论文集各一部，主编著作一部，发表论文数十篇。长期在山西南部开展田野考古工作，主持发掘了绛县周家庄和西吴壁遗址，其中西吴壁发掘成果入选“2019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近年研究重点集中于中国新石器时代区域文化和社会复杂化的发展、中国文明与早期国家的形成和发展等重大课题。

文明互鉴，中原与周边的千年对话

记者：您在讲座中提到中原文明与周边文明的互动是“多元一体”形成的关键。这种史前“多元互动”模式，对今天理解中华文化的包容性有何启示？

戴向明：中华文明具有包容性，这既是民族的文化性格，也是深层的文化基因。当代改革开放带来的社会进步，与这种开放包容的特性密切相关。追溯到史前乃至夏商周的青铜时代，从“满天星斗”的多元区域文明到“多元一体”的整合，有两大关键因素——中原的区位优势与开放心态。

中原地处“天下之中”，是各大文化区的交汇地带，能够吸收周边先进文明成果，如牛羊牧业经济、青铜冶金术等。但仅有区位优势还不够，中原族群必须具备开放包容的心态，才能实现“海纳百川”式的融合创新，最终引领文明一体化进程。这种文化基因从古至今一脉相承，古今一体。

记者：您长期从事田野考古工作，主持发掘了众多遗址。其中有哪些让您印象特别深刻的发现？

戴向明：我做了几十年的考古工作，一直没有离开过田野，主持的考古项目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吧。第一阶段就是早期参与山西垣曲商城发掘近十年，从一个稚气的青年考古人逐渐成长起来，锻炼了扎实的基础能力；第二阶段是主持山西绛县周家庄遗址发掘，聚焦龙山时期国家文明起源，虽留遗憾但也收获颇丰；第三阶段是开启绛县西吴壁遗址发掘，该遗址主要是生产青铜原料，是负责为中原王朝提供青铜原料的地方。可以说，我们的发掘揭示了中原王朝青铜器原料主要来自晋南中条山，解决了夏到早商时期青铜资源的来源问题，这也在当年获评了2019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这几个项目体现了从区域调查到重点发掘的学术积累，每一步都要扎实推进，一步一个台阶，给我的印象都很深刻。

郑州商城是解码商代早期文明的钥匙

记者：相较于殷墟、二里头等遗址，郑州商城在揭示商代早期文明方面有哪些独特优势？

戴向明：郑州商城的优势体现在两方面：一是“承前启后”，它继承二里头文化的青铜礼器制作、城市规划等成果，为殷墟时期，也就是晚商时期的文明高峰奠定基础；二是“辐射四方”，此时中原对周边控制力显著增强。例如晋南地区文化面貌与中原高度趋同，长江中游湖北盘龙城遗址也呈现强烈商文化特征，甚至被解读为商人统治南方的据点。这种对周边区域的开发影响，标志着商代早期文明扩张的飞跃。

记者：您认为郑州商代都城博物院应如何向公众阐释“多元一体”的文明观？

戴向明：我觉得可以立足郑州商城本体，结合遗址公园与博物院来展示考古成果，同时通过“上下左右”的比较呈现文明进程。如果只是局限在郑州商城是远远不够的，要纵向对比二里头、殷墟等不同阶段，横向比较同时期地域文明。例如，将郑州商城与晋南、盘龙城等周边遗址对比，凸显商文化对区域的整合；也需关注方国文明的独特性，在差异中彰显“多元一体”的动态过程。所谓特色就是在比较中产生的，这种立体化的阐释，能让公众更直观理解早期中国文明的包容性与凝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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