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摆拍风波的短视频账号“瑶一瑶小肉包”已停更一个月。

账号的主角瑶瑶，是一个刚满四岁的女孩，粉丝量高达两千多万，短视频幕后的操盘手是女孩的母亲，网名“a萍”。

来源：社交平台截图

2月11日，该账号发布了一则视频，瑶瑶被一个小男孩绊倒之后哭得很惨。有网友评论说：“真的很危险”，阿萍回复称，“因为上次瑶瑶这样我没拍到，我说让这个轻轻地弄，但是小孩子不会是我教的”。这一回复引发轩然大波，众多网友指责她不顾女儿的安危，摆拍博取流量。

来源：网络视频截图

事发后，“a萍”曾回应质疑，称自己没有不顾孩子身心健康，但质疑声浪越来越高，此后，该账号停更。

有网友表示：“的确应该停更，这么大的孩子应该开开心心去上幼儿园”；但也有网友不断催更，为“a萍”的摆拍行为辩护：“瑶瑶从小就喜欢哭，但是老粉都知道，她哭一会儿就好。”

4岁的瑶瑶是这场风波的中心，但这些纷纷扰扰，却与她没有太多直接关系。账号是她的母亲在运营，收益是她的家人在支配，把自己当成“赛博家长”的粉丝们，也只是将自己的情感需求投射在她身上。在这个以爱为糖衣包裹的流量产业链中，她像是一个被消费、被弱化、被摆布的形象，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小孩。

粉丝围堵瑶瑶的场景 来源：网络截图

无论“a萍”如何解释和自证，当她为了拍视频博取流量，教瑶瑶去被其他孩子绊倒，笑着在镜头外看孩子大哭时，她已经不知不觉地把对流量的渴求，对粉丝的迎合，置于对孩子的关爱和保护之上。这事实很残酷，但必须面对，这也是“网红儿童”乱象中，流量经济对亲子关系的扭曲和侵蚀。

瑶瑶的遭遇并非个例。当下，有很多被流量困住的孩子，活跃在社交平台上。他们的父母以记录成长为名，将年幼的孩子当成创作素材。有5岁的美妆博主教粉丝画眼线，给口红试色；有7岁的游戏主播日均直播6小时，近视度数一年暴涨300度；有3岁女孩当大胃王“吃播”，被父母喂到70斤；有6岁小男孩直播蒙眼走钢丝、喝啤酒，被其父亲包装为“育儿经”……

在本该天真烂漫的年纪，这些孩子过早地承受了成人世界的凝视和压力。或许，部分家长一开始发孩子视频的确是为了分享，但一旦撞中了流量的闸口，嗅到了特殊的商机，“晒娃”就会在利益驱动下变味。

用流量绑架“网红儿童”的，不光有“啃小”的父母，还有无利不起早的幕后推手。一些MCN机构热衷于发掘和包装“网红儿童”，形成了完整的商业链条。稚嫩的童真成为牟利工具，孩子的隐私成为流量密码。当只有4岁的瑶瑶睁大眼睛对着镜头问妈妈：“我假装摔倒你开心没？”身为家长，身为成年人，难道不感到羞愧脸红吗？

不论找多少借口，过度消费未成年人，明码标价贩卖童年，都是不符合法律原则，缺乏人伦关怀的。让“网红儿童”成为父母的钱袋子，不仅对孩子成长发展不利，还可能造成其心态浮躁、精神焦虑、思维功利化等负面影响，百害而无一利。

家长是守护孩子成长的第一领路人，也是保护孩子权益的第一责任人。然而，一些家长却为了眼前的短期利益，忽视了孩子真正的感受和未来的成长。要规范家长的行为，法律力量不可或缺。今年两会期间，著名演员张凯丽、高级教师李紫微、陕西省儿童福利会会长宋亚平等多位代表委员都提出，不能纵容网红经济肆意吞噬童真，要让法律成为儿童网红产业的“安全带”。

目前，法律在这方面的确有所缺失。未成年人保护法明确规定，网络直播服务提供者不得为未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人提供网络直播发布者账号注册服务，但很多“网红儿童”的账号都是家长注册，直播时会扫到孩子；该法律还规定，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组织未成年人进行有害其身心健康的表演等活动。但究竟何种程度算危害身心健康，也没有具体标准。

此外，相关法律规定，如果父母未经子女同意，拍摄其私密活动或将其视频用于商业目的或公开传播，涉嫌侵权。但现在很多出镜的孩子年龄幼小，无法完整表达真实意愿，有时，孩子甚至会为了讨好父母，强迫自己去做不想做的事；另外，广告法规定，不得利用不满十岁的未成年人作为广告代言人，但很多软性的商业活动是否在禁止之列，法律上也处于模糊地带。

因此，治理利用“网红儿童”牟利乱象，第一要务就是进一步完善法律，明确界定何种行为属于有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加大对相关乱象的打击处罚力度，坚决禁止家长为了逐利贩卖孩子隐私，让法律督促家长去依法履行监护义务，将孩子的安全和快乐放在第一位，为孩子的成长撑起一片晴空。同时，平台也应承担起应有的社会责任。对涉及未成年人的视频和直播内容，要从严审核，提高标准，及时清理违规内容。加强对相关账号运营者的引导和教育，筑牢未成年人网络安全的防护墙。如果相关平台未能尽到未成年人保护义务，检察机关可依法提起公益诉讼，督促相关部门依法履职。

唯有社会各界共同努力，以法治力量守护儿童权益，才能让那些活在镜头里、表情包里的可爱孩子们，走出充满功利臭味和窥私欲的“楚门的世界”，在广阔自由的空间里释放天性，健康成长。

​（原题为《“瑶一瑶小肉包”停更一个月，谁来拯救那些被流量绑架的童年？》 作者 屈旌来源 极目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