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除夕夜。

窗外爆竹阵阵,屋内家人闲坐,这对于平常人来说触手可及的场景,王刚却足足期盼了43年。

2025年1月15日,经历8任养父母、更有一段长达16年错位人生的王刚,终于看到了那份梦寐以求的DNA检测报告,纸上那行简短的检验意见格外有分量:“依据DNA分析结果支持样本所属人刘妈妈与样本所属人王刚存在亲子关系。”

从以为找到“亲生父母”的欣喜到发现被冒名顶替的绝望,他从未放弃寻找真相的脚步。如今,在与亲生母亲相认后的第一个春节,他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与血脉相连的亲人,共度真正团圆的新年。

正观新闻记者:今年是你与亲生母亲共度的第一个新年,相比以往,你的心情有什么不同?

王刚:今年是我觉得很踏实的一个年,我没有心结了。从27号来到蒙城开始,我就一直穿梭于各个酒店、亲戚朋友中间。我原本以为这次相聚很简单,就是一家人在一块聊聊天,没有想到自己原来有这么多的亲人、家人,他们知道我要回来过年,提前订好了酒店和饭菜。

我很激动,也很忐忑,从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这样一个庞大的家族,大家还都这么热情。我很开心,也小心翼翼地。

正观新闻记者:你和家人是怎么庆祝这第一个新年的?在和家人团聚的过程中,有哪些瞬间让你感到特别温暖或感动?

王刚:今年的年夜饭算是很特别的。我听他们说之前过年时,亲戚朋友们都是各自在家里吃饭,但今年我回来了,大家都来到了我母亲家。

我心里特别高兴,虽然这么多年没有见过、没有联系过,但那么多的亲人、家人,因为你的到来而聚在一起,还都那么热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让我特别感动,这是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过,但从来没有实现的场景。

我们之间的相处也是自然而然的,没有刻意地去表现什么,反而是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处理这种关系,让大家都很舒服。

与家人的合影

正观新闻记者:还记得拿到DNA检测报告那一刻的心情吗?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你还会经常回想起这些年寻亲的曲折过程吗?

王刚:会。因为这件事情虽然圆满了,但这里面也有很多遗憾,而且我被欺骗了十几年,这种欺骗不是无意的,而是刻意的。

2008年我认了亲,2019年我的亲生父亲才去世,如果说2008年我找到了我的家人,那么我和我父亲有很多话能聊。不管说当年父亲出于任何原因,就算我埋怨他、抱怨他、甚至向他发脾气,我都可以向父亲去说,但现在父亲已经离世了,母亲年龄也大了,我不可能再对我的母亲去说什么,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他们明明知道我身世的来龙去脉,完全可以在这十几年中的任何时候说出来,对我来说都不算晚,但他至死都不说,这是我永远也无法原谅的。

正观新闻记者:是什么原因让你一直坚持想要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寻亲的念头扎根在您的生活里,给您带来了哪些影响?

王刚: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我觉得更多是中国人天生骨子里的东西,是基因自带的。

这应该是归咎于中国5000年的传统文化遗留下来的、中国人骨子里带的对于祖宗的认知、对于家族的归属感、对于血脉的牵绊,形成了类似于咱们现在说信仰也好,信念也好,我的心结也好等等这些说法。

就像每年清明虽然放假就这么几天,但是很多人不管在哪里工作,开车也好,搭乘公共交通也好,哪怕是交通最不发达,想买一张回去的票都很困难的时候,那么多中国人还是在那短短几天往家里赶,只为了去坟前上一炷香。

还有咱们海外华人华侨,可能甚至几代人都没有回国,但后代们还是想要回到国内认祖归宗。

我也是这样。当我看到别人在清明节,在过年往家赶的时候,我也想带着我的孩子去祖宗面前就是上柱香,磕个头,能够祭拜一下。这种满足感是无法用其他的身外之物能够代替的,不是能够用钱财来衡量的,不是用物质来换取的。

正观新闻记者:这么多年的寻亲过程中,你觉得最难的是什么?

王刚:现在回想起来,最难就是从2008年真正找到了通州侯姓一家的时候,那时另外几家养父母不愿意说出真相,把我拒之门外,虽然难,但是反而坚定了我的信心或者信念,我当时就在想:不管多难我都要找到,我都得知道我的出身,我要想回去祭祖,我不能活得不明不白。

在社会上流浪的时候,在养父母家曾经那个村遭受毒打的时候,虽然很难,但是现在想想都过去了,反而不觉得难。但是现在他们对我造成的困扰跟麻烦,是我面临的最难的东西。

我原本是想着找到真正的家人就算了,因为毕竟和他们一家有着16年的生活,这么久的接触,但是他家的儿女现在是不依不饶的,他们更想让我消失,就换句话说,他们不想让我发声,他家里的人现在主动站出来挑衅,污蔑,这让我觉得挺难的,因为姐姐哥哥需要一个说法,我只能支持。

我有不舍或者有不忍,因为不管是打官司也好,还是说只是在网上去发声也好,哪怕我知道自己会赢,但我是赢家,实际上也是最大的输家。

正观新闻记者:您曾经提到43年来缺乏亲情的牵绊,您认为亲情应该是什么样的?现在的状态是您理想的亲情状态吗?

王刚:我认为亲情或者说我曾经想过亲情,应该就是兄弟姐妹们之间吵吵闹闹,大家吃着玩着无话不谈,他可以把他的过往告诉我,我也可以把我的过往告诉他,然后聊聊下一步的打算。

不管是各自的孩子和各自的家庭,什么都可以聊,这才是我认为的亲情,大家会为了你的事情共同出主意,会给你考虑到哪一方面不合理,也会直接地跟你提出来让你去修改,这才是一个和谐的正常的家庭该有的氛围。

就像大年初一这天,我们没有外出聚会,而是都在家里面休息,大家坐在一起聊过往,聊到我的父亲,聊到这个家的历史,也聊到家里面的人都做什么,这些我都非常想知道,家人也是知无不言,把一些照片、视频、谁年轻的时候在哪里干什么的、曾经做过什么出洋相的、傻乎乎的事情都说一遍。

正观新闻记者:如今寻亲成功,内心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对于未来你有哪些期待?有没有计划和亲生家庭一起完成一些心愿?

王刚:有,我的哥哥姐姐说应该把我的户口名字也更改了,因为我的父母有了我之后,虽然没能力抚养,但还是给我起了名字,我叫严洪星。

我问过我母亲,她说这个名字是父亲起的,洪是我这一代的排辈,星是希望我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也会发光发亮。我的儿子之后也会改名字,上家谱,都回归到我们的本姓上。

正观新闻记者:从个人的寻亲过程讲,你认为社会应该如何更好地帮助寻亲者?对于那些仍在寻找自己家人的寻亲者,你有哪些话想对他们说?

王刚:寻亲是一个漫长复杂的过程,寻亲者应该有足够的耐心和坚定的信心去寻找家人,不要轻信他人的言论。

这次的寻亲过程中,我得到了主流媒体、广大网友和志愿者的帮助,所以我能告诉大家,在有了线索以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和主流媒体及相关部门进行交流,有了媒体和相关部门的确定,再去做DNA,有了DNA的数据支持再进行相认,避免像我一样。

(文中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



统筹:石闯 李记波
编辑:孙露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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