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字形（图一），在新石器时代即有发现，学术界较为统一的认识是仰韶文化的禹州洪山庙遗址发现的瓮棺文字中有这个文字（图二），在仰韶文化向龙山文化过渡时期，在郑州839工地发现的残陶器有这一文字（图三）。至于龙山时代，龙虬庄遗址发现一件残存陶器有五帝词汇（图四）。关于这一陶文，不少学者都发表过观点，其中饶宗颐先生也曾经关注过这一发现，不过其并未关注这一五帝词汇，而是识别为别的文字（其认为第一字不可识别，第二字释为年字）（饶宗颐：《谈高邮龙虬庄陶片的刻划图文》，《东南文化》1996年04期）。这一陶器除了4个汉字系文字，还残存4个蹲踞式人像，我们对于这一问题有论证（《论龙虬庄陶文——并论“五帝”的一种称谓》，《北京平谷与华夏文明：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05)》，王宇信、秦刚主编，中国殷商文化学会、平谷区人民政府编，中国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2006年）。二里头文化时期，在郑州东赵遗址发现一件二里头文化残存陶器，其中有两个文字（图五），应是五帝词汇。

这些重要的考古发现，证明古文献中关于五帝的记载，有些内容是有依据的，在这些上古历史方面，不可疑古过甚。 

中国文献中的上古五帝之论，一般有两类，一是平面五方帝，一1是单独历史五帝。具体而论，至少有7种认识:

 1.少昊、颛顼、帝喾、尧、舜(《尚书序》) ;

2.黄帝、颛顼、帝喾、尧（《大戴礼记》、《史记》） ;

3.包牺、神农、黄帝、尧、舜（《战国策》） ;

4.太昊、炎帝、黄帝、少昊、颛顼（《吕氏春秋》） ;

5.黄帝、少昊、颛顼、帝喾、尧1（《资治通鉴外纪》） ;

6.黄帝（轩辕）、青帝（伏羲）、炎帝（神农）、白帝（少昊）、黑帝（颛顼）。即是五方帝和历史五帝的组合，也是五行帝；

7.《周礼·天官冢宰·大宰》：“祀五帝”，唐贾公彦疏：“五帝者，东方青帝灵威仰，南方赤帝赤熛怒，中央黄帝含枢纽，西方白帝白招拒，北方黑帝汁光纪。”这是五行帝的一种称谓。 

《通典》载《周礼》设六官，以“六辂”祭祀昊天上帝和东、南、西、北、中五大方位天帝：一曰苍辂，以祀昊天上帝。二曰青辂，以祀东方上帝。三曰朱辂，以祀南方上帝及朝日。四曰黄辂，以祭地只、中央上帝。五曰白辂，以祀西方上帝及夕月。六曰玄辂，以祀北方上帝。以郑玄为代表的神学体系认为上帝为天之别名，总共有六天、六上帝。六天上帝即昊天上帝与五方上帝。昊天上帝为全天之帝，五方天帝各为一方天帝，分别为中央土德黄帝含枢纽、东方木德青帝灵威仰、南方火德赤帝赤熛弩、西方金德白帝白招拒、北方水德玄帝叶光纪。以王肃为代表的宗教系统认为，五行人帝可称为上帝，但不可称为天，昊天上帝则可称为天，祭祀昊天上帝即代表祭天。文献中还有太微五帝、昊天上帝和五方上帝之论等等。这其中，王肃之论更2有早期传承。

其实，商时期甲骨文中有诸多的帝字，还有上帝这样的词汇（图六）。同时还有东巫、西巫等方巫称谓。从甲骨文祭祀方巫以禘祭形式可判断五方巫应是五方帝。连同上帝，则是六帝。这样论，五方帝早期在地，晚期被视为在天，文献早有这样的认识。《礼记·郊特牲》孔疏中说：先儒说郊，其义有二。案《圣证论》以天体无二，郊即圜丘，圜丘即郊。郑氏以为天有六天，丘郊各异。今具载郑义兼以王氏难。郑氏谓天有六天，天为至极之尊，其体只应是一。而郑氏以为六者，指其尊极清虚之体其实是一，论其五行生育之功则别有五。以五配一，故为六天。

总之，帝字出现，上帝以及五方帝信仰在中国起源甚早，早期的单独帝王字形可能是上帝，龙虬庄陶文以及东赵陶文之五帝可能是平面五帝，即是五方帝，依照甲骨文中方巫的意义，可能还可称之为五方巫。这样的话，商时期应存在五方帝和上帝这种早期六帝之论。所论天文学中的五帝座，实际是一种天人合一的文化。 

在中国，上帝是万物的起源和主宰，从甲骨文论，诸多古文字学者认为帝字形来自花朵，而花朵之结构和生命力正可以与帝字名义联系。花的各组成中花蒂是由花托花萼及花柄三部分组成，花托是花瓣花蕊聚生的地方，花托紧贴花瓣的最外层，其上端成片，称为花萼，萼片的形状及数量因花的种类不同而各异。一般花瓣是圆的，萼也圆；花瓣尖长，萼也尖长。单瓣花的萼片一般与花瓣的数量相等，如桃、李、杏、梅等五个花瓣的花，其花托也是五个，复瓣花的花托则数量3不等。花萼也有离萼、合萼。帝字形一般是花托花萼花柄组成，有的增加花蕊，有的增加线段于其中一横两端以表现宇宙中的上帝位于昊天之中。帝字形中的木字形是表现花柄的。 

花朵成为生命力的基本象征，中国古代的饕餮形上帝以及赋有生命力的天地，都可与花朵建立联系，于是五方神巫即是五方帝，上天主宰神谓为上帝。有的文化还把赋有生命力的土地视为是一朵花，象三星堆文化青铜基座表示地理世界的形状主体中有一朵花（图七），中心昆仑若花的中心，整个造型若三星堆文化神树之花。三星堆文化还有诸多赋有生命力的神兽、神人、神鸟，四肢、冠或肩胛骨位置常见拟合神鸟尾巴图案，实际也拟合花朵，同时三星堆文化不少花朵也有神鸟尾巴的元素。对于花朵生命力的信仰，实际也与古人关于帝、上帝的文化信仰可以联系。至于人文天文学中上帝和北极星的呼应，是在宇宙生成论的文化思维下，基于所谓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或者是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样的生衍生秩序。其实花也可以呼应其中的太极或者是道，植物界80%的花，古人早已认识到其是雌雄阴阳同体的。花还可以呼应其中的北极星，饕餮形上帝中，有的有花朵，在佛文化图像中，莲花可以位于二十八星宿之中的北极或者北极星。其实，文字学中的星字（图八），常见字体是星与生字形组合，即是星与树或者植株组合，这样星字形中的星形则若该树或植株的花朵一样，这利于在北极星与花朵之间建立联系。 

所有这些材料利于证明帝、上帝或者五帝的称谓，是一种生命力文化信仰的体现，也是天地有好生之德这一中国古代文化主体认知的一种基础体现。（作者 顾万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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